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貼身俏新娘(終于賴上你了) 第13頁

作者︰謝上薰

事實上,他已無話可說,只能為所有遇見她的男人默哀。

第四章

段拂自比是「天下第一傷心人」。

為什麼?像他這樣的天之驕子,門第高,長相好,才華出眾,一生際遇平順,天生的富貴中人,要不是燒了三輩子好香,哪有這般好命,多少人羨慕、嫉妒,捶胸頓足自嘆不如,都以為像他這種人不會有傷心事,若傷心,也不過是風花雪月之類無關生計的小事,其傷心也是浪漫的。

殊不知,這正是最令他傷心之處。

說傷心,沒人相信反而被揶揄,你說傷心不傷心?

好吧,听听看他究竟有何傷心事呢?

「我的未婚妻不喜歡我,看到我好像看到一只惡心的蟲子,踩之而後快!」

這教他如何不傷心?從他得知自己的命運那天起,就想盡辦法親近她,以期日後能成為一對神仙眷侶!可是,真是有努力就會有報酬嗎?當她還是個小嬰兒時便三番兩次在他身上撒尿,好像跟他犯沖似的;等她會走會跑時,更是時常躲起來教他找得滿身臭汗;好吧,好不容易她慢慢長大了,總該听得懂道理了,可以學點「夫唱婦隨」的本事吧?無奈她天資奇差!他生平最喜音律,而她的歌喉卻可以嚇得人倒退三步!也罷,唱歌不成學彈琴吧,她真行,十指修長靈巧反應快,卻是趁他去一趟茅房時,將他費盡心機得來的百年古琴「綠瑤琴」釘在樹干上。做什麼?練飛鏢!

「天啊!」當他發出欲哭無淚的哀嚎時,小蝶兒拍拍翅膀正準備遁逃,幸虧他腳很長一舉捉住她,正待興師問罪,她猛眨兩扇蝶羽似的睫毛,好無辜、好期待他認同的說著。「段哥哥,弦與弦之間小小的空隙正適宜練飛鏢呢,你瞧,我連一根琴弦都沒有射斷,正中目標耶!你說小蝶兒棒不棒?嗚……你不拍手夸我很棒?」

他全身無力,只差沒吐血,最後卻屈服在她的淚水下,舉起一雙重逾千斤的手,無力的拍了幾下。再怎樣不識時務的人,至此也要放棄教她彈琴了。

段拂是個死心眼的男人,姻緣簿上既然注定他和蝶兒是今世夫妻,便死心塌地不作二想,不斷努力想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他好學不倦,常識豐富,才華洋溢,年紀輕輕即聲名鵲起,雖屬偶然,但私心里也有教蝶兒能夠「妻憑夫貴」的苦心在內。

風蝶影天生是個怪人,對他自以為是的好心好意,從來就不領情。

他的溫柔只有她不知道,他的包容她完全沒看見。她的個性鮮明,愛憎強烈,性情實際又執拗,受不了他的音樂教育,看不慣他的風花雪月,成天吟詩作畫、彈琴品簫的,有什麼貢獻?簡直是無所事事,吃飽了撐著!

人呀!一旦心存偏見,在最完美的事情里也能挑出毛病,而且,必然對自已的「偏見」產生傲慢的態度,理直氣壯得絕不承認那「只是」偏見。

所以,當有一天段拂來訪,妹妹們給她作伴,以免少年男女單獨相處落得閑話一堆,洞春央求他評一評她畫的山水,他不但大加贊賞,還親自下海畫一幅,花霞則陪坐在一旁繡花,女主角風蝶影反而沒事干,在一旁猛打呵欠。

「畫水無魚空作浪,繡花雖好不聞香。」她連潑人冷水這等事都干得挺精采,當然便訓了人家一頓。「你們這幾個不切實際的家伙,畫這些死東西做什麼?我寧可去外頭看看真正的山水,采一把芳香的鮮花。我走了!」她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留下三個相視錯愕的男女。

所以,當她無意中撞見段拂在練武,會發出咯咯笑聲說︰「瞧你像什麼?武大郎練把式——王八架子!」也不必太吃驚了。

若說段拂從此討厭習武是她害的,也有幾分真實性,因為她事後又發表了一段頗為中肯的評語。「段拂,憑你這一身文人骨頭想學好武功,簡直是老和尚看嫁妝——下輩子再說吧!你們段家的獨門武功讓你來學,那真是豬八戒吃人參果——白白糟蹋好東西!太可惜了。」原本他想「勤能補拙」的,最後也給她評斷得信心大喪。

一個男人,尤其是有尊嚴的男人,總希望在心上人面前表現得像個強人;讓心上人感到與有榮焉,是最令男人感到驕傲了。

偏偏,他的心上人喜歡「斜眼」看人。他的長處,她視而不見,他的短處,她牢記在心。有時他不免懷疑,是不是他曾做錯什麼,讓蝶兒對他嘴壞心冷?因為不記得從何時起,她不再嬌語喚他段哥哥,而直接叫他段拂,不高興就叫他段烏雲。

或者,只是單純的沒緣分?不,他不相信。段父有心和「風雷山莊」結成親家,當時蝶兒和花霞都尚未出世,論年紀,小他三歲的雷洞春應該是第一個被考慮的對象,段父帶他來也有要他自已親眼看一看的用意,若非天意安排,怎會那麼巧,陰錯陽差的先見著二莊主,听說了他的苦惱,雙方便擊掌為誓,指月復為婚起來,教他連選擇都沒得選擇。這不叫有緣分,怎樣才算有緣?

但若真有緣,為何兩人之間的距離愈來愈遠?

他不懂。那麼多女人奉承他,唯獨要與他共度一生的女孩不理睬他;那麼多可以選擇的對象,他偏偏今生只想娶她。

他用心打造一座築夢織錦的皇宮要獻給她,她依戀的卻是戶外的山青水秀、湖光竹影,愛听鳥鳴更甚於他的琴音簫韻。

十七年的痴心,到頭來,會不會落得了如春夢一場空?

或許是他作繭自縛,自尋煩惱?大多數人都是成了親之後才開始學習互相遷就,不也雙雙白頭偕老嗎?嘆只嘆他的浪漫性子,向往「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拂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瑩柔月光輕照下的浪漫相約,何等喜悅!風蝶影從來不曾赴約,她屬豬的,愛睡成癖。段拂痴痴地等待伊人來相約,到最後,結局總是自顧自無言,唯有淚千行!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迷戀她哪一點?為何能牽動他心弦的一直是她?他真的不懂,只知自已什麼都忍得,忍受她的無禮,忍受她的活潑好動、不安於室,忍受她的天真任性、自比一代英雄,就是不能忍受失去她。

雖然她很吵、很沒氣質,他依然深深戀慕著她。

這筆情帳該怎麼算?是他傻,傻得死心塌地不肯另擇良配?還是她傻,傻得不知珍惜他的百般好處?

朝廷所表揚的是烈女節婦,痴男義夫可有人來稱頌?

說出來,只怕贏來一聲哧笑。「傻!」

段拂迎風吁嘆,愁思在抱,低著眉頭撥動琴弦,按捺著一條一條的弦線,一聲一聲的思量著,好像在述說他心頭的苦楚,弦聲轉為急促,道盡了他心中無窮的情事……突然,繃地一聲,斷了一根琴弦,他怔住了。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听?」

他感應到不良的預感,寒意由心底冒上來,他突然覺得天旋地轉。

「莫菲蝶兒出事了?」他心中的想法,跑馬燈似的轉來轉去。

冷不防,天外飛來魔音︰

「可恨啊,琴音惱人眠不得,鐵彈射弦,弦斷我歡喜。」

段拂乍听愕然,旋即心領神會的低頭細看,膝上的古琴琴弦斷得奇突,腳邊赫然驚見一顆鐵彈子,月色昏黃,若非有人提醒,他也不會留意到。

「是誰這樣惡作劇,出來!」

段拂惱了。在月娘的擁吻下,只覺被得一身詩意、瀟灑與浪漫,即使情愁也是很美麗,這般氣氛甚難得,卻教惡人硬生生的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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