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求粗暴地一揮袖。「黃口小兒,不值一笑!」其實是色厲內荏。
風蝶影言盡於此,挑動村老虎,故意打草驚蛇,就是想引出背後為他撐腰的那個人,此人在「風雷山莊」想必位高權重,才能掩護葉無求達七、八年之久。
「楚大哥,你快些為葉老虎看病吧,可不能讓他死得太早,沒戲唱可不好玩啦,我等著觀看老虎落難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楚少玦為她的強出頭而不悅,做人有正義感是不錯,但也要有點危機意識,沒有危機意識也要有自知之明。他一走進屋門便感覺一股殺氣彌漫周遭,葉無求對己身的安危防備甚嚴,她一再宣戰,簡直不求成功先求成仁。
他回首注視小蝶,她說話時表情總是那麼生動,耳墜也跟著叮當搖動,他不由微微嘆息,她全身上下可有一顆安靜的細胞?
他明白地的正義感從何而來,若推斷得沒錯,她就是風雷山莊風二莊主的愛女,那個生著怪病,等著他去醫治的風曉寒的女兒。姓風的,畢竟稀少。
葉無求暫忍怒氣,讓楚少玦診脈。一旁的曹敬之大夫一顆心如吊桶七上八下的,萬一教這年輕人看出葉老虎真正的病因,他不被五馬分尸才怪!他莊重的走過去,輕咳一聲,道︰「怎麼樣?葉老爺只是積勞成疾,所以食欲不振、夜不安枕……」
「你給我閉嘴!」葉無求含怒道︰「沒人請教你的高見,還不快把你開的藥單拿出來給楚大夫看,相信我很快會明白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名醫。」
曹敬之也是有幾分骨氣的。「我行醫二十多年,救人無數……」
「狗屁不值!醫好老子才算數。」曹敬之忍受一肚子的窩囊氣,取出菜單。搞不懂猜忌心重的葉無求為何相信這來歷不明的年輕人,照道理,他居長,又是舊識,理應由姓楚的開出菜單給他評估才對。葉無求這麼做,對他是一種侮辱。但另一方面,他也害怕真相的揭曉。
小蝶一雙妙目始終不離楚少袂,他看菜單,她就坐在他左側看著他,連側面也好看的男人不多,印象中,大多數人都是正面好看,側面則顯得有些平扁。不愧是她的心上人,每一方面都是優秀的,她沾沾自喜地自我陶醉。
楚少玦目不稍瞬的凝望菜單,揮不顯露內心紛亂的思緒。他可以理解曹敬之為求自保的手段,但站在醫者的立場,委實瞧不起他嚴重缺乏道德勇氣。
他久久不語,激起葉無求的滿月復疑竇。
「如何?」他也說不出為什麼,眼前這年輕人就是有一股教人信服的力量,也許他真的遇到高人了。「姓曹的可是一直在哄我?」
曹敬之幾乎是求恕的、哀憫的望向楚少玦,內心著實有愧。偶然的一眼,他從楚少玫的眼中看到了不屑。他寧願那表示「不屑」拆穿他的把戲,害他喪命。
「如何?」葉無求臉上憂色愈來愈濃。
「放他們師徒回去吧!你的病不是鄉下郎中治得好。」楚少玦不想逼人走入絕境,畢竟曹郎中生平並無大過。「他開的藥溫和解內毒,對你的病也有幫助,只是根治不好,這實在是難逢的奇癥,鄉下郎中甚少有醫此病的經驗。」
「究竟是什麼病?」
「先遣走不相干的人,我才方便開口。」
縱然疑竇叢生,葉無求倒是個爽快人,很快打發了曹敬之師徒回去,當然,一文錢的診金也沒付,想想,這兩個人在這里白吃白住,又有美女養眼,說不出有多享受,再給診金豈非便宜了他們!侍妾莫塵也給支使進去,大廳內只餘金童玉女和他本人,埋伏暗處的保鏢按兵不動,畢竟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小蝶姑娘,」為了要她移動貴腳,楚少玦權宜性的稍改稱謂。「你先去院子里走走,待會兒我再去找你。」
她費了好大一股勁兒,才接捺住自已不跳起來抗議!最後實在是楚少玦的臉色嚴肅得近乎冷酷,她只好瞪了葉無求一眼。「什麼怪病?我居然听不得。」然後不甘不願的走了出去。
這下子連葉老虎本人都有幾分了悟,但不願置信,一臉肅穆。
楚少玦以一貫的冷靜音調宣判他的命運︰
「你的病說穿了就兩句話︰只緣色太重,以至肝腎兩虧。」
一時間,葉無求覺得他的心髒都要停住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又羞又怒,眸中凶光猛射,呸了一聲。「你找死?」腎虧,是最教男人感到可恥的病之一,歷代帝王少有不患此癥的,所以一大堆的回春九、消魂丹……等等婬藥頻頻出籠。(腎虧,寫成白話文是性神經衰弱。)
「你再敢無禮,找死的人會是你。」他說這話的語氣非常平靜,但每一個字像重錘似的清晰可聞。葉無求再次感覺到他擁有著非凡人的力量,他隨時可以取人性命像撕下一片葉子般容易,保鏢數十人也抵擋不住。
凝重的沉默中,葉無求張著口,身體發冷,心如擂鼓。
然後,他說話了,聲音極不穩定︰
「好,我相信你,求你留下來治好我的病。」
此刻,他不是村老虎,只是一只病貓。
*「*
「不行,不行。」
風蝶影在怖置得十分華美的雅房中跺足抗議。「你不能留下來慢慢醫他的病,我爹病情怪異,又已拖了兩個月,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這位名醫,而且是我先找到你的,不是葉無求,你自當隨我回家醫我爹啊!」
楚少玦一臉孤絕,拒不回應,在他眼中,病人全是一個樣,「風雷山莊」在他眼里不值一個屁。只是風太君神通廣大,透過「青龍社」大當家龍天翼的面子,委托其于龍湖找上他的恩師兼岳父「太湖醫隱」秦守虛——楚少玦的二師兄,唯一知曉他行蹤的二師兄。而秦守虛恐怕多少看穿了他心藏的秘密情事,怕他日日苦相思,便我個病人籍此分散他的注意力。用心雖好,可惜他並不領情,隨時可以置之不理。(欲詳知楚少玦的秘密情事,請看*冒牌帥郎君*一書)。
唯一令他牽動的,是小蝶為父焦慮的情形。?
醫者父母心,尤其是他父母雙亡,「子欲養而親不在」,最是欣羨有父母可奉養的人,也只有孝子、孝女最能感動他的心。
「楚大哥,求求你好嗎?」她看起來也許特立獨行,她的行為也許與禮教不符,甚至滿腦子想休夫,但是,她愛她的父母,尤其崇拜老爹風曉寒,絕不能承受他英年早逝的不幸。「如果不是很多名醫都束手無策,我也不會不顧體統的自已出來找大夫。」
這點他倒是相信,風蝶影不像行走江湖的人,他早看出來。她的臉上沒有風霜之色,仍似木蘭花一樣新鮮嬌女敕,她的眼楮里沒有隱藏精明與世故,仍像新生嬰兒般對事事充滿好奇,初生之犢不畏虎呢!
「以『風雷山莊』的人脈,欲尋名醫是太容易的事。」
「你知道我來自『風雷山莊』?!」她好吃驚。
「姓風並不多。」
「是不多。」小蝶同意,然後彷佛要補償她的疏忽,她有點激動的解釋。「我的確沒有瞞你的意思,只是不想高舉『風雷山莊』的旗幟到處吶喊要人家注意我。」
「我可以理解。」
他的聲音里有一絲什麼讓她飛快地看了他一眼,畢竟閱人經驗有限,解讀不出來。她哪里想得到,眼前這人正是「風雷山莊」上下盼之如甘霖的傳奇神醫「白雲公子」,而他本人也是頂上壓著一塊「名父」大石頭的受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