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傷她!」龍湖的聲音尖利、發顫。
秦藥兒慢慢地睜開眼楮,不敢相信他還是來了。
「放了她,條件隨你開。」
龍湖逼進一步,他們退一步,瞧見藥兒疼得掉淚,他頓住腳,心疼不已。
刀疤憤恨地瞪視他,半路殺出礙事的程咬金!來人不只是龍湖,還有腳程較慢的梅真,和身著青龍社服飾的十來名壯漢。梅皖山被龍湖派人找到,被他說服先回梅園安撫眾妻妾,龍湖保證幫他找回夢娘。
夢娘自刀疤拿出刀來便不對勁,癱軟了身子,兩手抱住頭,嘴里不住喃喃自語︰「殺人……殺人……要殺人了……快,找藥去……」
龍湖沒暇注意橋上有這麼一個人,楮光閃閃只盯住刀疤的手,就怕他一時失手傷了藥兒。
梅真神色頗驚慌,指著刀疤︰「你……你做什麼的?擄人勒索嗎?好,你要多少我全給你,快放了藥兒!」
「呵,呵,呵。」刀疤桀桀怪笑。「這個小妖女竟有兩個痴情男子為她求饒,誰能料想得到?」他的眼神一閃,精光暴射。「全部退開!不許再靠近一步!想求饒嗎?可惜我非要一顆人頭祭拜我那屈死的三位兄弟不可,你們之中哪J個肯拿起地上那把刀抹斷自己的脖子,我就放了她。」
在場的人除了夢娘,全變了臉色。
「快!我數到三,沒人肯抹脖子,我就扭斷小妖女細細白白的脖子!」刀疤惡戲的看著呆愣當場的龍湖和梅真,開始數︰「一——二——哼哼哼,我早看出沒人肯為你而死,你現在一定很傷心吧!小妖女……」
「住口!」龍湖原先木然的神色一掃而空,不再猶豫,走過去,腳尖一挑,刀子飛落在他手中。
「龍大哥你……」梅真做不到這種地步。
「少主,不可!」
「全部閉嘴!藥兒若慘遭不幸,我亦無法苟活,與其兩人喪命,不如一命換一命。」龍湖銳利的眼神直視刀疤。「你說話算話?」
「一言為定。」不由得服氣。
「師兄,不可以……」秦藥兒涕泣。
「藥兒,我不該和你吵架,害你跑出去一人落單。這往後,你要自己照顧自己,師兄是管不了你啦!」龍湖苦笑的舉刀。
秦藥兒驚喘著,快,她一定要告訴他︰
「師兄,你不可以死,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龍湖死也要死得灑月兌,笑斥道︰
「又胡說了!我把少主的令牌轉送給你,以後你就是青龍社的少主,他們都會听你……」
秦藥兒崩潰的喊︰「我才不要什麼青龍社,我要的是你!」
龍湖震動了一下。刀疤已不耐煩道︰
「誰死誰活,快下決定!」
「我死。」兩人同時開口,霎時,視線膠著在一塊。
恍如第一次認真凝望藥兒的俏臉,第一次發覺到她美得令他感動,龍湖的精神一時竟恍惚得厲害。十年,漫長而又短促的十年,這小泵娘,一直是他心中的牽系啊!
刀疤怪笑。「好一對痴情種!你們一起死吧!」
龍湖厲喝︰「說好一命換一命,你想言而無情?」
「她死了,你也不苟活,有兩個人為我陪莽,總好過一人孤零零。況且,到了陰曹地府,你們有伴才不寂寞。」
刀疤的鷹爪欺上了秦藥兒的脖子——
「藥兒——」
撕心裂肺般的大吼,龍湖沖了上去。但有一人比他更快一步,由背後抓住了刀疤的後頸,團蒲般的巨大手掌,天神般的力量,將刀疤整個人提離地面三尺!刀疤感覺呼吸困難,喉頭「喝、喝、喝」的喘著,早已放開秦藥兒,兩手朝後不住揮打,想打掉扼住他性命的巨手。
身子被轉了半圈,他駭然瞧見一張可怖的鬼面。
「厲……鬼……」
「誰都不該死,除了你。」幽冥聲落,厲鬼一掌拍向他胸膛,震碎了他心脈,然後像拋棄一只死狗般將刀疤的尸身丟向橋下,隨流而去。
龍湖等人全教這一幕給震住了。
厲鬼朝龍湖掃視一眼。「好漢子!」隨即隱沒于黑暗中。
龍湖忙奔近秦藥兒躺的地方,她星眸半合,七魂走了三魂半,身心均遭受重大創傷。龍湖單腳跪地,將她扶抱在懷,一手輕拍她的臉喚道︰
「藥兒,醒一醒!你怎麼樣了?」
听到他的聲音,她努力撐開一點眼皮,欲笑淚先流。「師兄,你終于來了,我知道你絕不會丟下我不管,你從來都不會不理我,所以我最喜歡和你在一起…………師兄,我告訴你,這一次我沒有做壞事,我把夢娘救出滌園,她生了怪病,我帶她回去找爹……」
「我知道,我知道,你別再說話。」龍湖打橫將她抱起來。
「師兄,我的肩膀像火在燒,我好難過……我是不是快死了?」
「你不會死,因為閻王爺不敢收。現在你閉上眼楮休息,不準再開口說話,否則等你病好我真會揍你一頓。」
秦藥兒含笑合眼,仍不怕死的低聲說︰「老狗變不出新把戲,你威脅我的話,從小到大也只有這幾句。」
龍湖當做沒听見,交代屬下將夢娘一並帶回去。
紅橋上,殘星冷月照梅真,冷颼颼。
※※※
晨光催動,星子消殞。
秦藥兒痛了半夜,咬著牙、含著淚,將臉朝向里側,任龍湖診治肩傷,不敢把頭轉過來看他。她的上身只剩一件肚兜兒蔽身,羞恥的感覺使她無所適從,雪白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他的手像一道道烙印熨燙她的身、她的心……
龍湖亦緊張不已,以沉靜的大夫表象暫且鎮壓住心涌的波濤。
女人的身體他不是沒看過,但她們全是青樓女子,他一向標榜「風流而不下流」,面對良家女子絕不敢犯色戒。
「好了。」緊張得冒一身汗,他伸手揩了揩。「這幾天盡量別動到肩膀,我會叫個丫頭過來伺候你。」
她低著頭,用沒受傷的右手拉攏外衣。粉柔欲滴的唇已咬出一排齒印,他看得呆了,禁不住伸手撫了撫,好軟、好細膩的觸感,以前為何不曾注意女人的櫻唇軟不軟?
「真狠,咬這麼重,一定很痛吧?」
心跳跳漏了一拍,秦藥兒好怕心真的會跳出來,本能的、發乎本性的張嘴咬住他的手指,轉眼又吐了出來,有藥味。
「呸!難吃死了。」
「沒人拜托你吃。」還真痛哩!
這畫面、這對話十分熟悉,而人對望眼,怔忡半晌,嘩啦笑出來,尷尬的氣氛一掃而空。
龍湖笑道︰「雖然天快亮了,病人還是該上床睡一覺。」
「我不困。」
龍湖不由分說把她抱到床上去。「再不听話,我真的會揍你。」
「師兄有虐待狂嗎?十年間最少說過一千次要揍我。」
「打不下手,嘴上過過癮也好。」
秦藥兒得意︰「可見我不壞,你才打不下手。」
「你呀,靜不住一會兒工夫就原形畢露,我可以再奉送你一個外號。」
「什麼呀?」
「一炷香淑女。」過了一炷香,淑女又變回秦要命。
她咯咯發笑,後來真累了,嘴角噙著笑意入睡。
龍湖素來謹守禮教,在滄浪島上不曾踏進師妹的香閨一步,即使當她仍是小孩子時亦如此,更別提見過她的睡臉。今番出游,似乎改變了許多事?
他不知道,他喜不喜歡這個改變?
他見不得她被人傷害,又惟恐今生擺月兌不了她。想他龍湖向來拿得起放得下,幾時變得這麼矛盾、婆媽?當他目睹刀疤欲扼死秦藥兒,心口彷佛被砍了一刀般淌著血淚,天地間頓時化為一座靜寂的墳場,眼中所見只有藥兒的淚濺灑著珠玉般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