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送貞陽下山的部屬也一道失蹤,燕無極已可確定貞陽不是自願失蹤。他廣派人馬出去探消息,內心的焦急使他憤怒得想殺人,一旦被他查是誰擄了貞陽,他發哲要十倍討回。
晚膳開出來,他一口也吞不下,私心渴望貞陽就快回來了,像過去的每一天,他多喜歡看著她甜美幸福的表情,只因為他回來陪她吃飯,就夠她開心了!他喜歡她快樂,受欣賞她宛如春回大地的笑容,溫暖了他一顆冰寒的心!他多愛她呀!
愛?這意念來得如此突然,嚇了燕無極自己一跳。「我愛上貞兒了?愛上那個對家事一竅不通,只知道愛吃、愛玩、愛笑、愛黏人、愛踢被子,一罵她就眼淚汪汪,不高興就整你、捶你、煩死你,事後再撒嬌耍賴的蒙混過去的女子,我會變上這麼樣的小女人?我是痴了、俊了、還是瘋了!」
他呆呆的立在窗前,在這一剎那間,他不知該狂笑一頓抑或是痛哭一場,「梟雄」燕無極竟會栽在一名小熬人手上!自己的心幾時被偷了都不知道。
「貞兒,啊!貞兒!」
一陣晚風撲進,扯掀帑帳,今夜,將是個失眠夜。
※※※
長這麼大從沒這麼無聊過,無聊得只能玩手上的玉鐲子!
白底青花的玉鐲子上,淡綠花紋正巧被細心雕琢成五只小蝙蝠,象征五福臨門,既好看又別致,她最常戴了。
貞陽間極無聊的扳起手指數算她有幾只鐲子︰翠玉鐲四雙、紫玉鐲一對、黃玉鐲兩雙、白玉鐲三對、檀木瓖金手鐲一只、另外一大堆金的、銀的、鏤寶石的、扭絲花紋的……最名貴的,要算是那只從西漢流傳至今的玉龍飾物,龍首與龍尾交會,龍首昂揚于龍尾之上!它們原是一對的,杜秀山把它們拆了,貞陽和阿諾各收藏一只。
雖然它很像鐲子,貞陽總覺得它不是給女人戴的,太陽剛了,而且是扁形狀的,除非西漢的男人也戴手鐲。過門不久她便要福大娘教她編福字結,親手將玉龍改編成玉佩,懸掛在燕無極的腰際間。
她數得頭暈,伸出兩手瞧了又瞧,喃喃道︰「我才一雙手,戴得了幾十只鐲子嗎?從來沒發覺原來我是一名富婆哩!」燕無極下聘的聘禮,杜秀山大方送的一筆嫁妝,加上負責采辦陪嫁對象的阿諾更是不惜金錢,他感慨的說︰「女兒不能繼承產業,不過,我會在嫁妝上盡量滿足你,使你風風光光的,一進門就教人不敢小覷。」在膏梁中長大的郭鐵諾深明世故,在豪門之內,重賞最能立威和收買人心,可以立刻得到夫家親友和下人的敬意,畢竟「以德服人」是需要長時間的。一名貧女嫁入富家,拿不出見面禮打賞下人,肯定不受尊重。
燕無極若是知曉他這個老婆都已成為人質了,還有心情數算玉器首飾,一定又會責罵她︰「不長腦子!」郭貞陽有時還真是少了一根筋。
像現在,她也只叨念著︰「還不把點心送來!虐待人質,未免太不講道義了。」
苞綁匪講道義?難道她還搞不清楚自己的處境?
不是貞陽沒神經,不曉得厲害,而是感覺不出對方的惡意!綁匪似乎無心傷害她,將她囚禁在這個大房間里,除了不得出房門一步外,其它並無不便。看房里的布置,明顯對方十分有錢,綁架她應該不是為了錢財,那又是為什麼呢?
「人家都說我老公在北大省很有勢力,怎麼還有人敢綁架我呢?太奇怪了!」
她想不出來,也就不去想了。
听到開鎖的聲音,她連忙正襟危坐,努力維持燕夫人的形象!然而點心的香氣使她忍不住喜動顏色,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特別嗜吃甜點心,居然還吃不胖,簡直得天獨厚。
今天端點心來的人不是昨天的婢女,而是一名妝扮素雅的貴婦人,約二十七、八歲,儀容秀麗,豐采逼人。
貞陽直覺的不喜歡她!不是因為她美得驚人(藥兒亦是絕世之容),不是因為她可能是綁匪的同黨,而是因為她的冷,以及眉宇問的深沉嚴苛,使人感覺不到溫暖。
如斯佳麗,美則美矣,卻令人心生畏懼,也不知她是怎麼辦到的!冰貞陽暗暗揣測。
「听說!燕堡主非常寵愛新婚夫人,我道是怎樣驚世絕俗的天仙美貌,原來也不過如此。」貞陽迷惑地眨眨眼,嘴角微彎「這位大娘美得驚世駭俗,卻無人疼愛,天仙美貌要來何用?」
「你說什麼?」
「任誰見了你,都不會認為你是個幸福的女人,可見天仙美女若沒有人愛,很快就會變成晚娘面孔,令人不敢恭維。」
「郭貞陽!你當這里是佛門淨地,沒人敢開殺戒嗎?」
「我好害怕哦!枉活了十八年,才第一次被綁架,第一次有人開口威脅我,接下來不知又將面對什麼?不給我飯吃?還是謀圖我身上的首飾?」貞陽扮了一個苦臉,復又重展笑顏,她可受不了成天板著一張冷若冰霜的面孔。
「你那幾件首飾,在我眼里不值什麼!」
「听你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貞陽軟聲軟氣的說︰「首飾值多少銀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意義,因為它們全是拙夫親自選焙用來表達對我的感情。」女人的直覺,使她不敢輕視眼前的冰霜美人,隱約覺此次受困是為了這個女人和燕無極。
「你自以為很受寵愛吧?可惜這種寵愛很快就將從你身上消失。」冰霜美人冷酷地反諷她,帶著勝利者的姿態說︰「我早就看出燕不回是個不甘于平凡的男子,只可惜當年他迷戀我到不可自拔的地步,作踐自己一身的本領,甘受家父的驅使奴役,反而令家父瞧輕他,誤認為他是個沒骨氣的男人,故意拆散我和不回。不過,如今全不一樣了,我恢復自由之身,家父也不再看輕不回,我跟不回可以重新開始!所以你——必須消失。」
貞陽的心髒痙攣起來。不回?燕不回?這個名字彷佛由地獄回魂而來,使她有一陣子精神恍憾,頭腦有些兒昏沉,不能確定真听見了。
想到燕無極唯一一次向她提及的往事……她猛的坐正了身子,背脊上爬過一陣陣涼意,有個小聲音在她心里警告她︰
「不能認輸!不能認輸!不能認輸!」
餅去的已經過去,沒有人有權利拿過去的舊情來傷害完全無辜的她!她的千金小姐脾氣這時才顯露出來,她絕不接受侮辱!拒絕被人威脅!
只是,她仍然不明白事情的真相,所以有著深刻的不安。
「我不明白,你派人綁架我來就為了說這些嗎?是你主使的吧!」貞陽覺得自己的聲音干而澀,孤立無援。「既然我來了,你不妨攤開來講。」
那女人冷厲地笑了。「看來你並不聰明,要不然,就是不回沒拿你當貼心人,所以你一點也不清楚他的過去。」
貞陽充滿戒心的看著她。
「又不是連體怪胎,每日、每夜、每時、每刻均黏在一起,否則誰也無法完全弄清楚另一個人的過去!我只听無極跟我提過,當他尚未拋棄燕不回之名的時代,曾被一對父女利用、欺騙、玩弄,幾乎喪失性命!就不知這對狠心卑鄙的父女死了沒有,若是沒死那最好,留著教無極慢慢地報仇雪恨!」
一股深沉的怒氣點燃了那女人的眼楮,彷佛想把貞陽燒成灰似的。
「不可能!不回或許恨我爹,但他不可能恨我!我並沒有對不起他,他心里很清楚才對。」她輕蹙了一下眉梢,牽怒于貞陽︰「是你,你故意挑撥我和不回的感情,惡毒地纂改他說的話,想讓我對不回死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