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這西廂房一向是冷冷清清的。
「你別怪我直言,小姐,在這里也只有我阿蜂一心向著你。」她實在過不慣這里的生活,沒有小大姊供她使喚,更沒油水,因此又嘆道︰「照我說,小姐你嫁得太不值了!」
阮嫦娥心中一動。「哦,怎麼說?」
「人往高處爬,水往低處流,怎麼小姐你忍心讓自己愈過愈差?堂堂一名花魁女,正當青春貌美,多少王孫公子為你著迷,多少富商名流為你痴狂,你偏偏挑中一個文沒文才、錢沒錢財的大老粗,既不懂吟風弄月,又不能供你過奢華的生活,你到底圖他什麼呀?」
「當初,他也是將我捧上了天呀!」她說得甚是淒苦︰「雖是花魁女,但能指望那些王孫公子、富商名流娶我當正妻嗎?還不是作妾的命!」
「那不同,起碼他們自己當家作主,只要你能得寵于夫婿,還怕不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嗎?好過在這里,還得受堡里規矩束縛。這規矩還挺大哩,上尊卑分得嚴明,男的以堡主為首,女的自以堡主犬人馬首是瞻,小姐要想在此安身立命,能不委屈求全嗎?」
「听說,堡主夫人乃官家千金出身。」這一比。阮嫦娥不能不自卑。
「那是她投胎投得好。」
「這比什麼都重要,你不能不服氣。」
「倒也是。」阿蜂眼楮一亮,又說︰「這郭家不但世代為官,而且富甲一方,嫁女兒排場可大了,听說光是把那一箱箱的陪嫁抬上山,就用去兩百多人,可以想象那一列送嫁隊伍有多壯觀!」
「這麼有錢?」她以為她陪嫁了一盒珠寶首飾,就足夠壓人了。
「廳上掛的駿馬圖,就是堡主夫人的見面禮,是唐朝名家真跡耶,光一幅畫的價值就可以買下一間店鋪了。」阿蜂兩眼閃閃發光,她最愛的正是銀子。「如果有幸嫁入郭家,即使作妾,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而且,郭公子還是一位很多情的俊書生。」
「你又知道了?」
「小姐,你成天悶在屋子里,沒听人家說郭公子此次來訪,又帶來幾馬車的禮物,你想想,他對已出嫁的姊姊都如此慷慨有情,何況他未來的愛妻?」阿蜂不無惋惜的說︰「說書的不常道,赴京趕考的書生愛上花國名妓,幾經波折,書生高中狀元,名妓也當上狀元夫人,苦盡笆來,成就一樁良緣!像小姐這樣的人才,正該有此際遇才是。」
「你是說……」
「悔之不晚呀,小姐。還好你不是元配,要離開老爺有的是法子……」
「啊?」阮嫦娥一征,即明其意,變色道︰「你說我應該另擇佳婿?」顯然已被說動。
阮嫦娥不禁流露出懊悔的神色顰蹙著細致的娥眉,眸子瑩然,顯然已被說動。
第七章
「袁詠初想見我?」
燕無極面無表情的再問一次,關飲虹肯定的說是。
「送訊的人說,她代表‘誠記’想坐下來和你談一談。」
「看來,我們這次確實是踩痛了‘誠記’的尾巴。」燕無極哈哈一笑,極是得意,但他的答復卻很冷漠︰「不,我不跟她見面,我不和女人談生意。你就逍麼替我回話。」
「是。」在商言,關飲虹也樂見由燕門堡取代「誠記」在一商場的龍頭地位。燕無極則覺得袁詠初太天真、太小看男人,過去那段火焰般均心刺痛的叛逆,沒有扭曲他的人性,親手宰了他們父女倆,她還不拍額稱謝,倘不知足的想再一次賣弄她的魅力,不管她有什麼目的,他早已厭倦像她那種耍弄手段的女人!
「堡主,」史奔進門稟告︰「貞主兒來了。」
奇跡似的,燕無極的冰臉融化了,露出暖陽般的笑容。其它人吃驚得像看到椅子開花,這春秋樓向來沒有女眷踏足的余地,此乃男人的天下。
「夫君,我沒有打擾你們吧?」貞陽一派安詳甜美的笑說︰「因為這件事太要緊了,怕太遲請示會來不及準備,所以我親自過來了。」
「什麼事這般緊要?」
「我想明天招待龍公子、秦姑娘和阿諾去看後山的瀑布,順道打獵、射魚,嘗一嘗純正的野味,行不行?」
「當然行。」燕無極瞄向廳上眾人。「你們全听見了,明天少一個都不行。」
眾人笑著應了,出去舒散筋骨誰不喜歡?
「別忘了,要合家同歡。」貞陽補充道︰「讓平日沒什麼機會出門的夫人、小姐們,也一道去大開眼界。」
「多謝夫人垂愛。」眾人拱手異口同聲道,他們愈來愈喜歡熱誠待人的貞主兒。
這不在于貞陽慷慨的分送禮物,而是她無心機的笑容,愛護女眷的親切,使人感到溫暖。
「小老婆準不準去?」蘇鳴不娶妻,倒有兩名侍妾,全是他家鄉的雙親替他選的,因為不知娶哪個好,干脆兩個全送了來,逼得他不得不接受,為的不就是傳接代嘛!
所以,早言明誰先產下一子,就將誰扶正。
「她們是你的家小,你愛讓誰去就讓誰去。」這也等于回答了關飲虹,于是他決定教嫦娥也出去散散心,她最近兩天很是古怪。
史奔進來稟報︰「堡主,夫人,有兩個人自稱是郭家的奴僕,一叫郭信,一叫郭義,奉郭老爺之命來求見夫人。」
「這兩人是我爹的近侍,跟隨他老人家十多年了。」貞陽對燕無極說。
「帶他們到偏廳等候。」
史奔應諾,轉身出去。
貞陽忖度,莫不是家里發生了什麼事?
走進偏廂,兩個壯實的中年漢子過來見禮,單膝跪地,聲若洪鐘、十分恭謹地道「郭信、郭義拜見小姐,小姐萬福!拜見姑爺,姑爺萬安!」
「不必多禮,兩位管家請起。」燕無極見他兩人的太陽穴均高高隆起,顯然是武學高手,岳父竟能收他們為僕,想必有一段奇遇。
「爹叫你們來,是不是怕老人家……」
「老爺一切安好,要小的轉告,請小姐不必懸念。」郭義自懷中取出一封信札,雙手奉上,貞陽接過來一看,松了口氣。
「原來爹是要阿諾回家讀書,以免耽誤明年科考。」她將信轉給無極,釋然地笑了,至于送一封信為何要兩個人,她倒沒多想。
「阿諾在這里仍然維持早晚讀書的習慣,爹是多慮了。你們若不急著趕回去,不妨住下來,過得一、兩個月,阿諾想回鄉時,你們再護送他回去。」
兩僕互視一眼,同聲應諾。看來只有花少爺身上下工天了,因為老爺憂慮他們姊弟相處太久,感情太好,少爺又會像過去一樣把姊姊當命根子,這終究不是常理。他們跟隨郭作雲身邊十幾年,多少能揣測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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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還密,遠山楮更多。」龍湖朗聲念。
「順耳聆波瀾,舉目堂傳。」藥兒立即響應兩句,她佇立于小瀑布前,這兩句詩倒也貼景。她得意她笑睇師兄︰「你念的是唐朝詩人的詩,我這兩句可是晉朝謝靈運的佳作,比你高一等。師兄,你輸了。」敢情他們連這種事都要比一比。
「詩在好不在老。」龍湖的眉峰挑起,不服道。他早已認清一件事實,他這個師妹是生來磨滅他對女性的好感的,再不將她「月兌手」,遲早他會將美女看成骷髏頭,看破紅塵出家去!她容顏之嬌麗宛如花中之王——牡丹,性情卻像帶刺的薔薇,打不得,罵不贏,害得他在女人身上的自信都快沒了。「你也只會兩句,有本事整首詩背出來。」
他的話有如一記悶雷,藥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她沒背過幾首完整的話,只挑喜歡的句子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