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反而最安全啊!」她的眼楮接觸到他的時候,轉為溫柔。「我突然失蹤,你必然不諒解,可是那並非你對我不夠好,而是你對我太好了,我害怕自己愈陷愈深,再也沒有勇氣月兌離那不屬于我的世界。」
「怎樣的世界才屬于妳呢?」
「我的世界平凡多了。」
她沒有多加解釋,但他已明白了。
走進公寓。「我在三樓租了一個小單位。」她開了門,還真小,三坪不到的客廳包含廚房,另有一間臥室、一間衛浴設備。
「我的天!」歐去蓬高大的身軀頓時感到拘束,有手腳伸展不開的感覺。「妳能夠忍受住這麼小的地方?」他月兌下外套丟在唯一的一張長沙發,非常舊了,他懷疑是前任房客不要留下來的。「妳不感覺悶嗎?把大衣月兌下來吧!」
「我怕冷,這樣很好。」她拉拉衣襟,當然不能月兌,歐去蓬不是傻瓜。「你參觀過了,是不是該回去上班了?」
「我這一走,妳會不會又搬家?」
「也許會,也許不會。」
歐去蓬心情沉重,她又想逃避他了。
他環顧這麻雀巢似的空間,簡直難以想像成天窩在這里的人是什麼心情。
「妳沒有帶走我送妳的財物,實在不智。好吧!妳有骨氣,可是妳有一筆賣公寓的錢,何必委屈自己呢?」
「我必須為將來打算,日後我再去教授鋼琴收入也有限,所以我得學著節儉。何況你也太言過其實,我並不覺委屈,相反的,非常心安理得。」
他沒好氣的拉開小冰箱,除了一瓶沒喝完的鮮女乃和兩個乾癟的隻果,空無一物,他的聲音再也不听使喚的大起來。
「妳這是哪門子心安理得,根本是自我虐待!」
「如果不是遇上你,我正打算去購物。」羽童薄怒道。他憑什麼在她家跟她鬼吼鬼叫,亂翻東西?
「你干什麼?那是我的房間!」
來不及阻止,歐去蓬已登堂入室,而且一目了然。一張床、一條毛毯和一床棉被、一座固定在牆上的衣櫥、一張小梳妝台兼書桌、一把椅子,連塊地毯也沒有,冰冷冷的地磚,乏善可陳的配色,他轉身注視她。
「請你回去!」羽童怒叫。
「妳怎麼能把自己弄到這等田地!」他叫道,伸出雙臂圍擁住她,嘶啞地道︰「妳知道妳這樣子,我有多心痛?我可以給妳最好的,妳卻寧願過這種生活,這比打我一耳光更讓我難受。回來吧!羽童,不要再折磨自己了,讓我照顧妳不好嗎?」
羽童避開他的吻,太怕自己又陷進去。
「不……不要!」她推開他。「等我精神好些,我會為自己布置一個舒適的家,這個能力我還有,不用你操心。」
「妳為什麼精神不好?妳生病了?」
「你不要一直逼問我好嗎?你怎麼還不回去做你的事!」她暴躁的想逃開。
「看妳這樣子,我哪有心情做事!」歐去蓬咬咬牙。「這樣吧,我承諾不再要妳搬回我家,也不追問一些妳不願回答的問題,但妳也須答應我不隨便搬家,害我又找不到,我只希望偶爾能來看看妳就好了。」
「這不像你的作風,歐去蓬。」
「人總要隨環境而改變嘛!妳決定好了沒?」
「我不懂你為什麼要屈就我?」
「算我上輩子欠妳的,我只好認了。」
羽童听了心中小鹿跳個不停,實在也沒力氣再為自己尋一個家,何況她總不能替爸爸的靈位搬家,歐去蓬只要有心總能夠找到她。抬臉掠掠頭發,看他一身雅痞式的高貴衣著,苦笑在心,何必杞人憂天,更毋需芳心悸動,他頂多圖新鮮來個兩回,很快即興味索然,重回他熱鬧豐富的社交圈,就算她想拉也拉不回來。
「好吧!希望你遵守諾言。」
「妳答應了,那我們走吧!」
「去哪里?」她愕然,他又想得寸進尺啦?
「妳說過妳精神不好,本來我想代妳去購買食物回來,又怕妳攻擊我在干涉妳的生活,折衷下來,只好我開車送妳去了。」
「你不要一臉委屈好不好?別人不知道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妳還不夠欺負我啊?」歐去蓬為自己穿上外套。「這次我表現得可圈可點了吧,尊重女性是男人的最佳風度。」
「好希罕喲!你也會有這種想法。」
談笑間,兩人又恢復過去的和諧。
這夜歐去蓬回家途中,順道上書局選了兩本有關孕婦須知和胎兒的成長方面的書,用功了一晚上,從中了解孕婦的情緒變化,還有需要補充的營養。
他不想逼得太緊,直過了兩天,才在下班後過去。
「空手拜訪不禮貌,只是一些吃的。」他在羽童驚訝的眼神下解釋著。「妳有沒有煮飯?有,快盛兩碗來。」
一早他交代劉嫂下午炖牛柳、燙青菜,煮江米蓮藕,和加了許多海帶的海鮮湯,還有一瓶純天然果汁,下午五點送到他公司去。他自己則訂了一個黑森林蛋糕、一條果麥黑面包,並向當醫生的朋友打听,買了孕婦須補充的鐵質、維他命和鈣片。
羽童看他變魔術似的從竹編野餐籃中不斷掏東西出來,如此不可思議,如此美妙,也如此令人感動。
「你準備在我這兒宴客啊!」
「而我是唯一的客人,我也得吃啊!」
「這個你也吃?」她拿起維他命笑問。
「我問過醫生,都說妳可能營養不良,吃這很有效。」
他把蛋糕和果汁放進冰箱,她餓了隨時可吃,人家說孕婦比較嘴饞嘛;面包留著明天早餐,他懷疑她會特地出去吃早餐,八成喝杯牛女乃就算數。
羽童已經放松心情了,他來就來嘛,至少她不會那麼寂寞,面對他,跟他談天說地,不也是她這兩天日思夜盼的嗎?
他們共進了一頓愉快的晚餐,淋上牛肉汁的白飯變得香噴可口,海鮮湯在電磁爐上保溫,燙青菜涼了,不如放入海鮮湯中加味。他夾了許多煮軟的海帶給她,告訴她多吃海帶老了也不容易白頭發。雖然少了正式的餐桌椅,將就窩在客廳的矮桌邊,羽童卻感受到比去豪華餐廳享受了更多的溫暖。
歐去蓬做得很小心,估計她差不多糧食將盡,就藉拜訪之名過去大吃一頓,少不了又是各式各樣的吃食。「禮物嘛!」他說,順便帶去一些書呀、雜志、音樂帶,她有一架性能不錯,附有CD雷射唱盤的手提式收錄音機。
「每天悶在屋里對身體不好,我有兩張票,卡瑞拉斯的男高音,有沒有興趣听?」
「哇!我要去。」
羽童听得如痴如醉,心花怒放,開心極了。
他們還一起去布店,選了一塊米黃色的胚布,將丑丑的沙發重新包裝起來。他突然想到母親生前蒐集不少由大陸、香港、歐洲來的布料,綾羅綢緞一疊疊擺進櫃子里,還擱放用罄的香水瓶或香水袋好防蟲,準備哪一天可以拿出來用,可是損耗的速度永遠及不上她蒐集的狂熱。歐去蓬把它們找出來,挑塊米色花紋的,鋪在羽童那張矮桌上;覓得一張幾何圓形的織布,當作壁毯掛在她房間牆上,果然,房間有了色彩,看起來就漂亮順眼多了。
親戚游希臘攜回的用玫瑰花所研制的果醬,他見稀奇就送了過去。
自家花園的花自然更不吝惜了,稀有的黃茶花常盛放在羽童窗前,見多了她還以為黃茶花是山茶花中最常見的。
「一盆蕨類植物很適宜擺在陰濕的浴室里,它會生長得非常茂盛,偶爾捧出來予以溫暖的陽光,十分好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