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話!」
「我很愛哭是不是?其實我很討厭哭哭啼啼的掉眼淚,可是他們總是讓我情不自禁,所以我不想見他們。」
「你會哭表示你在乎她的。」
「我才不在乎。」花靈連忙搖頭。
「好吧,你不在乎。」王棟站起身。
「對不起沈約了,說好今天去參觀琉璃廠。」
「我會通知他改天。」
王棟松開她的發髻,把頭發順到枕上,很熟練的手法,不是第一天為妻服務的樣子。
她躺在床上,露出稚氣的笑容,低聲道謝。
「你會怪我不認自己的母親嗎?」
「不會。」王棟允諾著。「我不會怪你。一切都那麼突然,使人沒有喘息的余地,你的反應很平常。」
花靈美麗的眼珠里浮起兩點淚光,輕嗯了一聲,安心的閉上了眼楮,原以為會睡不著,精神上的疲勞卻使她很快沉人夢鄉。
王棟下樓時,賴亞航搶先過來問花靈的情況,王棟冷不防一拳擊向他的下巴,他蹬蹬磴倒退三步,扶住椅背才站穩了。
「好狠的一拳。」賴亞航托住下巴,咬牙忍痛。「你們兩個都學過拳擊嗎?出手就朝人家下巴打來。」
「給你一點教訓!別人的太太容不得你亂踫。」王棟嚴厲的注視他。「你險些使她的肩膀月兌臼,到底她做錯了什麼事,你居然出手傷她?」
「我道歉!我非常後悔當時的激動。」
「她……要不要緊?」李雲雀問的遲疑。
「沒有大礙,只是免不了痛上好幾天。」
「那就好,真是萬幸。」李雲雀感謝上帝,聲音沙啞帶著抖音。
王棟見她這樣,臉上的表情也溫和起來。
「她剛剛睡著了,你可以上去看看她,如果你想上去看她的話。」
「謝謝你,孩子。」李雲雀腳步慎重的跨向樓階。
賴亞航感慨萬千,對王棟說︰「花靈若也能像你一樣的接納夏池夫人,事情就圓滿了。」
「我不會幫你們去勸花靈,你不必灌迷湯。」
「為什麼?你承認夏池夫人是花靈的母親吧?」
「花靈承認我就承認,花靈若執意不接納,光我承認有什麼用?」
「你應該可以說服她的。」
「我怕你是將事情的輕重次序弄顛倒了,感情的事可以用嘴巴說服的嗎?」王棟毫不留情的說︰「母女親情應該是以時間和行動來表現,一個關懷的舉動勝過千言萬語。像你方才那麼傷她,硬逼她認夏池大人,連我都不服氣呢!」
「但是媽媽太可憐了!」賴亞航嘆道。
「花靈卻更加無辜,如果你們什麼也沒做,光知道凶她,別說花靈不認夏池夫人,我也會拒絕你們上門。」
「難道你怕夏池夫人會帶走花靈?」
「誰也帶不走花靈,即使她倆母女相認,夏池夫人也沒有權利帶走花靈,因為她已經結了婚,是王太太了。」
「既然如此,我還是要請你幫忙,……」
「怎麼你不明白嗎?要軟化花靈的心唯有夏池夫人做得到,解鈴還須系鈴人。」
「你說得對!」李雲雀走下來,緩緩行至王棟面前。「花霧有你這樣的丈夫,我也沒什麼好不放心的。」
王棟微笑。「看見花靈了嗎?」
「她睡得很沉,我不敢吵醒她,立刻又下來了。」
「其實她平常脾氣很好的,人很溫柔,我還常笑她太和氣了易給人欺負。等你們相處得好一點,她一樣會溫柔待你。」
「但願有那麼一天。」
「如果你真愛她,就耐心等她回心轉意吧!」
賴亞航趁他心情好,有禮的詢問︰「你是否改變心意了?」
「沒有。不過我答應你們,等花靈比較接受這個事實時,我會通知你們一聲。」
「我想我不夠了解東方人做丈夫的想法。」
「這點我承認。」王棟直率的說︰「我十分自私,常會很偏心的袒護自家屋里的人,就算她犯了罪,在外人面前我一樣會先維護她周全。」
賴亞航有意無意地望向宋問,不發一語隨李雲雀而去。
宋問雖然裝出一副似陌然的態度,可是心中卻悸動澎湃著。
「宋問!宋問!」
王棟的聲音在他其中啜啜作響。「你在發什麼愣?」
「沒什麼,我只是太驚訝了。」宋問強抑心中漣漪。「我曾在報上看過有關夏池夫人的報導,當時就覺得她與花靈好像,沒想到居然是這種關系。」
「很奇怪的際遇是吧!」王棟笑了一笑。「好啦,開始工作了,花靈沒辦法出門,我們的時間反而充裕多了。」
「全部完成了嗎?」
「除了最主要的一幅作品遲遲畫不滿意,其余的今天都可以公開讓你看。」
「看來你是準備很久了,一年有吧?」
「再多一點。」
「竟到最近才聲明要開畫展。」
「以前我沒把握,現在有了。」
「我今天要擦亮眼楮仔細看,找出主題好開始準備作宣傳了。」
「主題很明顯,一個字便足以說明。」
「一個字?」
「你來看過以後就可以明白。」
王棟的眼中閃著一簇奇異的光芒,臉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宋問知道那不是因他而有的,而是為了那些畫,心中的好奇更大了。
※※※
清晨醒來,時間還很早。花靈知道自己再也睡不著了。干脆下床。整理臥榻時,模到王棟睡的地方是冷的,想來又是一夜待在地下室。
把上半身伸出窗台,才發覺今天的天氣很好,不顯熱,反而有點涼,真是「一年容易又秋天」了。
花靈突然有個沖動,想出外散心,找個可以讓人心神安寧的地方坐一坐。幾經思慮,她在留言板上記下︰棟︰我出去走走,大概會去清水祖師廟燃香參拜,預定日落前回來做晚餐。
妻留她只在長褲口袋里放幾張鈔票,身無長物的踏青去了。
到了三峽長福岩,清水祖師廟已有許多祝禱的男女。以前長住台北時,花靈來過好幾次,起早六點離市,七點剛過便至廟前默拜祈福,不一定來上香,往往只是來看看鐘樓鼓樓,看看美麗的石柱,欣賞這里的石雕與木雕,晨曦之中,被著霞光的廟宇自有一股安寧人心的力量。
上過香後,花露走到廟宇後側的工作間,濃濃的木香撲鼻而來,師傅們正在雕刻,那一雙雙受過清水租師爺祝福的手靈巧地動著,古樸中更顯莊嚴,她心中盈溢感動的情懷,不忍稍去,不覺時光飛過。
有一個聲音由後面傳來。
花靈沒反應,等她發覺那是對她而發的,那聲音已和她並排而立了。
「你找到了好地方。」
「宋問!你怎麼也來了,真巧!」
「不是巧合。我去你家,見到你的留言,飛車趕來的。」
花靈端詳站在眼前的青年,心不再寧靜,喉嚨干燥起來。
「有什麼事嗎?」她模模喉嚨。
「我去給你討一杯水來。」宋問轉身就走。
喝過白開水,喉嚨舒服了,卻覺天熱起來,什麼心靜自然涼,全拋得一干二淨「花靈!」
「嗯?」
「看著我。」
「不看,你臉上又沒長花。」
「你肩膀不疼了嗎,怎麼自己開車就跑出來?」
「我有吃藥,不礙事了。」花靈仍然芳心悸悸。
「花靈,看著我,我要跟你說一件很重要的事。」
宋問的語氣有點兒生硬,顯得不太自在。
「怎麼回事?」
「你看過王棟預備開畫展的作品嗎?」
「沒有。」花靈的眼光轉而迷惘,不知所措。「你見過了?有什麼不對嗎?是不是畫得不好?這都因為最近我的事太煩他了。」
「你別擔心,他畫得很好,可以說是太好了!」
宋問稍微沉默了一下,希望花靈沒有注意到他的聲音意外地尖銳起來,因為到現在他還處于震撼的情緒之中,他早知王棟有著錦繡才華,但萬萬沒料到他真的能以一個字作為主題,畫出六十六幅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