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花靈感到一陣心慌,一陣迷眩,這吻來得毫無預兆,然後似乎有個細微的聲音在告訴她,她應該離開王棟的懷抱,奈何她已無力掙扎。
她覺得自己成了王棟的俘虜,那莫名的奇異快感散布到她全身,令她的身軀微微戰栗,恍如成了王棟的一部分。
他急促的說︰「第一天見到你,我就想這麼做了。」他依然溫柔的摟著她,聲音雖然低,卻充滿勁力。
「你……你……」花靈幾乎無力回答了。
「你不該像外表這樣冷漠的,是誰壓抑了你的本性?」
「沒……沒有人,我本來就這樣。」
「你在騙自己。不過,你不說我也知道。」當他灼熱專注的目光又掃過她的紅唇,她竟有被他熱吻著的異樣感受。「在印度有一首古老的情歌,大意是說︰‘猶如浪花不能躍離江海,我已傾倒于你甜美的柔唇;獻上我的財富與生命,成為你終身的俘虜。’」
說到此,他又攫捕了這對誘人的紅唇,充滿了柔情蜜意,令人無法抗拒。這怎麼可能呢?花靈不敢相信她居然在回吻他,她會不會因此變成壞女人呢?她害怕了,想掙離他。終于當王棟放開她,去揀回草地上的畫冊,她仍在心里揣度自己是否可靠,怎能一被撩撥即迸發出熱光?
花靈遠遠地避至花影里,深黑的眸子默默地凝視著他。
「嚇著你了嗎?」王棟走過來,直直望入她凝眸深處。
「我一點也不怕你。」她輕輕的說。他一直對她很好,只有今天不一樣。
「那你在怕什麼呢?」
「沒有。」有意把自己拉回現實似的,她改變話題︰「可不可以讓我看看你將我畫成什麼模樣?」
王棟搖搖頭。「尚未完成的作品我不願公開。」
還好他不再追問不休,她不是真的想看。
距婚期尚有六日,她必須趕回家吃晚飯,再听一遍伯父母的叮嚀︰「你受過高等教育,更應該切記你的娘家與夫家均是有頭有臉的人,丟不起面子,你以後做人行事千萬要謹慎。」或是︰「把你嫁出門就是王家的人了,要是你日後做出什麼丟人現眼的丑事,我會立刻宣布和你月兌離關系。」
花靈企盼往後再也不必听人說教,搬到淡水太好了。
「花靈!」王棟啼笑皆非的看她。「第一次踫上你這種連談戀愛都不專心的人。你究竟魂飛何處?」
「對不起!我在想伯父母叮嚀我做好妻子的事。」
「不用想了,你伯父母的標準我不敢苟同。結婚後,你會發現我的要求很有彈性,沒有嚴重的怪僻。」
「那我先謝謝你了。老實說,我心里有點慌。」
「我也是。」
「你--也會?」她以為他灑月兌得聳聳肩就過去了。
「我也是第一次結婚啊!」
她噗哧一聲笑了。「我會記住。」
※※※
「小姐,你到家了。」
「要不要進去坐坐?」
「不了。」他不想再听一次岳引商夸耀他如何將無父無母的花靈教育成一位淑女的偉大胸襟。一個人舌頭太長,眼楮就半瞎,那個大嘴巴完全無視于花靈的困窘與自尊,王棟當場差點翻臉。
「對了,花靈,我幾個朋友想見你,明天你出不出來?」
「男生還是女生?」
「都有。」他奇怪她怎會這樣問?「你不愛見男生,還是不愛見女生?」
「男生,我不習慣。」真丟臉,他一定要笑她了,花靈真氣自己的舌頭。
「花靈,他們都是好人,不會傷害你的。」他很柔和的說︰「你可以跟我相處得很好,自然也能與別人共處,為什麼你對自己沒信心呢?」
「好的,你要我去,我就去。」
「這麼柔順!」王棟不知為何輕嘆了一口氣。「別再擔心你是否做得了好妻子,我不是暴君。明天見!」
花靈目送他的車子去得遠了,才緩緩走進家門。
似乎有一點奇妙的東西注入了她的身體,令她整個人都有一股新的覺醒,然而她又模不透那是什麼樣的一種情愫,似乎在說︰「她從未真正的生活過!」彷如在喊︰「她從未真正的生活過!」
她憧憬過愛情,也有不少男孩子在學校里向她表示過愛慕之意,但每一次她都逃開了,從來只像一位局外人觀賞一幅賞心悅目的杰作,看著別人一次又一次的墜人愛河,自己卻無法獲得心神上的投入。
花靈本身並無遺憾,沒有人規定非婚前戀愛不可,或許在婚後,她會同她的丈夫相戀,而且是完完全全的投入,這不也很美!
花靈穿過院子,還沒走到屋前就听見爭吵聲,而且那聲音--天吶!岳雪征怎麼選在這節骨眼上回來?她可不想再成為他「關懷」下的代罪羔羊。
「這不公平!」雪征好不容易爭取到假期回來,他不會輕易讓步的。「爸,媽,拜托您們講講情理,花靈連一次戀愛的經驗都沒有,匆匆忙忙就結婚,而且丈夫還不是她自己選的,她一定心不甘情不願,又怎會幸福呢?我沒有說要退婚,只是緩上一、兩年,讓她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磨練得堅強一點。她太嬌弱了!」
「她的事用不著你操心!」岳引商暴跳如雷。「你特地跑回來氣我啊!你這混蛋!你自己說,我哪一點對不起她?給她吃好的、穿好的,送她念大學,跟你妹妹雪釵沒兩樣,誰敢說我虧待了她?」
「爸,我的意思不是……」
「好了,雪征,你也太不像話了。」繆華裳作和事老。「你事情沒弄清楚,先不要亂發脾氣。坐下來听媽講,你爸給花靈選的對象,在各方面的條件都很不錯,花靈不可能不滿意。你不是小孩子了,說話要模良心,花靈跟了我們二十年,我跟你爸會隨隨便便把她嫁給不三不四的人嗎?」
「但是太快了,媽,我懷疑……這會是花靈自己的意思嗎?」
「你不會自己去問她--」岳引商吼聲如雷。
花靈掩上耳朵跑開,心里埋怨死了岳雪征。從小,他就是個小霸王,時常捉弄她、欺負她,偶爾發了神經,突然「關心」她,親熱得不得了,結果只是害她挨罵,還得忍受伯父伯母幾天的冷言冷語。小時候她不懂為什麼,長大後才悟通原來伯父伯母在害怕她會勾引岳家唯一的寶貝兒子。
討厭的岳雪征,光是為了躲你,我就情願早嫁。
花露靠在一株珍珠梅上發愣,不知何時才進得了屋子。
「花靈,花靈!」雪釵從屋子那邊跑過來。「你居然有閑情在這兒賞花,快來,屋里頭快給大哥吵翻天了。」
「他回來做什麼?」花靈情願拔除野草也不要看見他,開始動手。「不是說好結婚那天他才回來喝喜酒。」
「他正在替你爭取婚姻自主的權利,慷慨激昂的,搞不定他會贏哦,到時你就可以不必那麼早婚了。快進來看!」
「他發神經啊!如果我不想嫁王棟我會逃走,不用他操心。」
「喂!你真沒心肝耶!」
花靈兩手沾滿泥土,笑得好不開心︰「他根本沒見過王棟,沒理由反對嘛,你說雪征大哥是不是有點‘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的味道?」
雪釵也不禁笑了起來。
「我也不懂他干嘛發脾氣,結果把爸媽也惹火啦,我看今晚別想吃太平飯了,不如咱們兩人溜出去吃大餐,看完電影再回來。」
花靈自然一百個願意。
結婚前姊妹之間感情最好,想到從此再也難以日日相見,連吵個嘴都不方便,于是更能體諒彼此,愈發親愛。
「我有信用卡,我請客。」雪釵點了兩客神戶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