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戈喝道︰「杜先生,別動手。」
陳老大忙取鑰匙開了房門,一邊喃喃道︰「希望我的辦公室沒事。」又解釋道︰「她在外面玩夠了,走回我辦公室,我乘機把門鎖上。他們全怕死了你太太。」
青戈搶先進去。除了許多東西被掃在地上,倒沒什麼破壞。歌舲呢,橫陳于地板上,像飲過酒,臉上一片酡紅。
青戈將她抱出來,杜漁忙問︰「要不要緊?」
「有點發熱。」他繃著臉瞧向陳老大。「明天早上我等你們,討論一下怎麼解決這件事。明旱九點整。」
陳老大答應了。一干人走後,範誠少不了又受一番教訓,還挨兩個大耳光子。
至于可憐的鐘雅貴,溫家的人並不向他興師問罪,他有更嚴重的問題要面對,那就是朱醒椏,展現她前所未有的威猛喉力,直至出發前往高雄的時刻到了。
她下結論︰「你有勇氣綁票勒索,為什麼不將這份勇氣用在事業上?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她臨走前又交代︰「不管江青戈提出任何條件,你都必須答應。杜漁在口袋里藏了一具微型錄音機,陳老大的口供全被錄了音,這其中也包括了你的罪證,就是剛才他詰問你,你自己親口承認的那些話。」她的眼楮眯得只剩一條縫,充滿了傷感。「你真是走投無路了嗎?這房子對你的意義大過于生命之尊嚴?」
她走了。
***
拌舲休息了一個大白天,到了向晚時刻就能下床。
青戈說她耗神過度,不讓下樓。
她鼓起腮幫子。「我不想再見到那個人,趕他出去!」
「太太,你忘了他是屋主?」
「他不配住這房子!他玷污這清幽所在。」
她的話倒給了青戈一個主意︰買下這棟樓。事業發展到台北來,有一方住處頗為理想,何況這房子地段好,交通方便,又因藏于深巷內,家居還算清淨。
可是他現在不說,想等辦成後讓歌舲驚喜。
一會兒唐太太帶了兩名女孩上樓,說是歌舲的同學︰陸雙琪和尤芷君。
青戈很好奇,因為歌舲的同學很少有這樣熱心的。
「兩位請進。」
拌舲卻頗開心,瞧在青戈眼里,安慰地想著這兩位女孩或許能與歌舲結為好朋友。
尤芷君大膽打趣︰「這位就是你青梅竹馬的男朋友啊!」
拌舲難為情了,掩飾不住了。「他不是我男朋友啦,他是我的先生。」床頭巨幅結婚照印證了她的話。
青戈笑著走了,由得她們去一窩瘋。
***
放寒假時,這棟頗具歷史,外型古雅、內則裝潢得很安全很美觀的樓房正式易主,慶祝歌舲即將年滿十八歲的生日禮物。其實在這之前,她實質上已是女主人,雅貴早已遷出。
那日在書房做一番舌戰,陳老大答應以八百萬元轉讓鐘雅貴欠他的一千萬元債權,房契、借據都到了江青戈手上。一開始雅貴還抗拒著不肯賣屋,直到醒椏回來力勸他別再讓債務拖累一生,失去大好重生的機會,終于使他收下青戈開出的一百二十萬元支票,心痛的讓出鐘家最後一點財產。
至于朱醒椏與鐘雅貴這封苦命鴛鴦結局如何?
愛的火苗燃燼,蠟炬成灰。
絕非哪一方刻意避著另一方,而是彼此的心結與過失,使他們逐漸冷卻,再加上彼此忙于生活,久而久之,像斷線之風箏,愈離愈遠。
頭一年還有聯絡,之後醒椏便失去雅貴的行蹤,一開始未能盡力去打听,久了卻再也打听不到了。
朱醒椏的心頭空虛處很快得到填補,日久成習,幾乎快忘了這個人。
她在舞台上的表演很成功,時常出現在電視上,名氣日增,交際頻繁,早已今非往昔。
有一天,她接獲一封邀請函,具名之「江青戈」「溫歌舲」,勾起她不少回憶,那晚她盛裝赴宴陽明山一幢附有游泳池的別墅,場面非常盛大。
月之光華,花影扶疏。
芙蓉賓影,輕歌曼舞。
原來是一場服裝發表慈善會。開頭有一場二十余款的服裝表演,由仕女出價買下,所得款項做為慈善之用。
在緊接著的舞會中,醒椏得與歌舲重逢。
她已是風采耀眼的貴婦,只有臉上的笑容沒變,清純甜美,有如天使。可知她改變得有限,只有真懂得享受幸福的女孩會有這樣的笑容。
「這宴會你辦得很成功。」醒椏恭維道。
「我只是主辦人之一。」歌舲環視會場,微笑道︰「有錢有閑的太太真不少,我跟幾個朋友常辦一些活動,讓這些太太們也多少付出一點,回饋社會。」
閑聊中,醒椏問起那幢曾經在她生命中留下深刻記憶的樓房。
「巷底那一棟啊?早賣掉了。」歌舲率直地說。
「你不是很喜歡它嗎?」醒椏想起當初為它做下的犧牲,如何能不心痛。
「我是很喜歡,不過空間嫌小了點,住得一年便覺氣悶,賣給建築商蓋公寓了。」
「它不在了?」
拌舲很驚訝她竟然這麼問,不過她很快就不在乎了,青戈離開男人圈,前來邀舞,他似乎已忘記朱醒椏。
她悄然離去。
今夜星稀月朗,在一池清水中倒映如畫,非常清晰。
醒椏立在泳池畔呼吸著新鮮空氣,心里想不該來的。一個台北兩種世界,掙不月兌既有的,更闖不進固有的。再見歌舲,徒然引發深埋心底不願去觸及的響雷︰當年假若不接來歌舲同住,她與鐘雅貴,結局將有不同嗎?
一個人真能夠影響他人的命運?
然而星月含羞,水不與波,她得不到一點啟示。醒椏內心只能作悠悠嘆息,有誰知道答案?有誰可以告訴她另一種可能性是否更好?
天曉得,她想,只有天曉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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