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一個人沒關系的。」
「平常沒關系,但台風天誰知會發生休麼事?我和總裁是多年老友,他又一直很想見見你,所以他一提議你搬去住些日子,我立刻答應了,很放心把你交給他。」
總裁家?盼盼眩惑地睜大雙眸,舌頭打結︰「舅舅,你……你要我……住卓……卓允笙他家?」
「允笙先生到南部看建廠已經七八天了,預計還要一星期才會回來。」
「我還是在自己的家比較自由自在,若有什麼不便,沈阿姨會幫忙,您不用為我擔心。」盼盼委婉的堅持。
「好吧!既然你堅持,自己就要多加小心。」孫法恭輕描淡寫的說,跟著便回房收拾行裝。
盼盼原已淡忘卓允笙是何許人,這一來又被勾起記憶,已沒了怨懟之心,只剩不輕微的歉意,覺得他這般自負的一個人,被自己拒絕婚事且又狠狠損了一頓,怕不恨透了她?她豈能自投羅網,登門自討沒趣。
舅舅,還有那位總裁,又在打什麼主意?盼盼暗想著,希望他們不要再自作主張才好。
第二天上午天氣還好,到了下午,風吼雨嚎,蒼穹陰郁,窗外除了灰蒙蒙的一片,人車寥寥可數。誰會在這種鬼天氣撐把小花傘變呢呢?
妙莉巧巧屋內除了幾名工作人員在趕工外,難得有一個顧客上門,盼盼高興得很,愉快的上前招呼,卻是一名六十歲左右的威嚴老人,她心頭微微一愣。
老人西裝革履,微有被雨濺濕之相,卻一臉不在乎的在店內擺設的藝品前駐足,當他將目光移至盼盼臉上時,嘴角以優美的弧度上揚,笑容誠摯而溫暖,嚴肅的眼神亦為之瑩瑩然。
盼盼心中一動,感覺十分熟悉,依稀在那兒見過似的。
「我要一個手工制的玩偶。」他說。
「好的。」
盼盼正欲介紹,他又說︰「有沒有你親手做的?」
「我?」盼盼微覺奇怪──他怎會知道?
「我看小姐你人美心慧,若有你親手縫制,想必特別好。」
盼盼得人贊美,不免高興,指著一排十二生肖的玩偶說︰「這些是我新做好的,里面填的有些是馨香,有些是干燥花,掛起來好看,聞著也香。」
老人頷首。「我也注意到了。好,我全買下。」
盼盼一愣,以為自己听錯了。
「請你用盒子仔細裝好,弄壞了可惜。」
盼盼解釋︰「先生,這些不是以棉花填充,而是昂貴的香料,所以價錢也不便宜。你真的全都要嗎?」
「正因與眾不同,我才決定全部買下,因為機會難得。」
盼盼听他說得也有道理,這些特制的「香女圭女圭」是她的新嘗試,因價格昂貴,問津者稀,她還沒有決定要不要再做一個,以棉花填充容易賣多了。
「先生,我真的很高興你這麼說,我一定幫你包得很漂亮。」盼盼如遇知音般的說,取來自制的花布紙盒,慎重地將十二個「香女圭女圭」排列進去,以緞帶綁妥,再將整盒放進大塑膠提袋中。
老人大方的奉上一疊鈔票。
「你做事的態度很好。小姐,我們有緣再見。」
這一句奇怪的話捶在盼盼心田,不免多看他幾眼,愈發熟悉起來,可惜老人已提了玩偶走入雨中,立刻有人遞上大黑傘,將他送上不遠處的大轎車中。
「這位老先生不是普通人。」沈大媽湊過來說。
「是啊,很少見到有男人來買女圭女圭,而且一口氣買下十二個,還不嫌貴。」
「我看他非富即貴。」
「我猜他內孫外孫恰恰好十二個。」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卻是兩回事。
盼盼將錢交給沈瑩,早聲明盼盼自制的玩偶在店里寄賣,七三分帳。兩人都很高興對賺了一筆。
這件好事給盼盼很大的信心,充滿興味的想︰原先還擔心賣不出去,現在我可以放膽去做。做什麼呢?《紅樓夢》中的痴男怨女如何?還是《水滸傳》里的英雄好漢?
這麼一想,不禁將銀行特考給看淡了。
次日風雨愈烈,沈瑩打電話叫她別冒雨去上班,反正也不會有客人,關門休息一天。
盼盼反而坐困愁城,因為家里沒什麼吃的,出去一趟回來又會一身濕,心想就泡杯面吃算了。于是她為自己泡了一壺香片,搬出百寶盒,打算今天做好一只金錢豹。
看過盼盼完成作品的人不免驚訝于她的天分,真是做什麼像什麼,沒有半點困惑。盼盼自己並不曾跟誰學過,只是從小喜歡玩針線,自自然然就會了,就好比某些人拿起畫筆三兩下即成一幅杰作,後天的養成只是使技巧更圓熟而已。
今日手順,到了下午,已近完成,盼盼更怠于吃喝了,這一專注,門鈴響了十來聲才將她震醒。從電眼中知道來人是昨日買下十二生肖的老先生,十分好奇的開了門,那老先生好耐心的說︰「幸虧你舅舅同我提過你一專心于手藝便忘了一切,要不然我真以為你出去了。」
「您認識我勇舅?請問您是──?」
「我跟孫法恭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他出國去了,我代他來看看你。」
盼盼延客入屋,忙重新泡了香片,老人家受之無愧的喝了。
「你沒忘記吃午飯吧?」桌上的百寶盒,使老人的問話更加肯定。
「我想做完再吃也不遲。」
「飲食不定是不健康的主凶。不過,也難怪你著迷,我公司那些人一見到十二生肖也是個個著迷,我見每個人都想要,干脆一個也不給,擺在玻璃櫥中,天天可以欣賞。」
「伯伯,您太客氣了。」盼盼十分感動。
「你叫我伯伯就對了,因為你很少到台北來,我們一直沒機會見面,其實我早就想見見你,盼盼。」老人凝望她臉,臉上閃過一絲迷惘,嘆道︰「真的很像,很像。」
「像什麼?」
「哦,像法恭拿給我看的相片。」他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目光炯然的望著盼盼︰「你猜到我是誰了嗎?」
「松築企業的總裁,我舅舅的老板。」
老人卓彧開顏一笑。「不錯,不錯。」
盼盼心思如潮︰我早該認出來了,卓允笙和他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我刻意不去深想,是有心逃避嗎?爸爸常說我機伶過頭,該多在「渾」字上下工夫。我喜歡逞口舌之快,在當時是出了氣,事後卻有良心來評判我啊!
卓彧說︰「听法恭說你不願到敝宅小住。」
「我在這里很好,怎好去麻煩您和您的家人。」
「三餐不定,如何說上一個‘好’字?我看你也不是小心眼的女孩,不會因允笙得罪你而連我也討厭上吧?」
「沒有的事。」說到允笙,盼盼微覺尷尬的低下頭。
「我那個笨兒子做生意手腕一流,一談及感情的事就笨得連我都想敲他的頭……」盼盼嗤地一笑,知是失禮,忙掩住了口。
卓彧笑著繼續︰「你領教過的,應該知道。有些話,他是無心說的,有些事,他是無心做的,可是他還是說了、做了。做父親的只能教他生意上的事,這等事卻教不來,他母親早逝,沒有給他好的影響,因此做風強硬了些,他以往不曾交往過你這類型的女孩,若有失禮,你多包涵。」
「其實……他也沒什麼不好,只是無緣。」盼盼的聲音卻掩飾不了她的緊張,感覺自己滿臉火熱,實在懊惱舅舅把她陷入這種別扭的境地。
卓彧安撫地說︰「今天我不是來作媒,只是盡一個朋友的義務。法恭不放心你,我同樣不放心,你還是到我家住幾天,反正允笙短期內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