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這麼說。」
「上次去怎麼不說呢?太見外了。」
兩個男人「一見如故」,方問菊瞧在眼里,真有點不是滋味。
一坐定,她也忘了要送茶,只顧間︰「柔娃呢,沒一起來?」地患有柔娃在,他總不會提上次地出丑的事吧!
其實韓寶玉那會這麼不識相,他是另有目的而來,她不過是他的第二目標。韓寶玉平常人冷冷的,但為了做生意需要,要他多熱誠就有多熱誠,孩子氣的笑臉很快俘虜了兩人的心。
「你們沒听柔娃提過嗎?」他不說「你」,把胡曉俠也包含在內,這使人很窩心。「每年寒暑假,柔娃就好象不是我的孩子,被她爺爺女乃女乃獨佔了,去年是環島旅行,今年是去日本、韓國。」
「真不錯!」胡曉俠說!「我總覺得她待人接物的態度不像一般十六歲的孩子,非常大方自然,原來是見過世面的。」
「你過獎了。我是有感于現在的人工作壓力日重,不如趁她還是學生身分的時候讓她多玩玩多看看,等將來出了社會就沒有這許多時間了。」
「有道理,像我們就沒有寒暑假了。」
兩人相視一笑。
方問菊沒想到韓寶玉也有這一面,一時插不進話,靜靜地打量他,心想︰他的笑容多親切、多麼討人喜歡,以前怎麼沒見他笑呢?為了女兒,他倒肯一掃以往傲慢的態度,真是料想不到。人家說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我看天下的爸爸也差不多哩,雖然他年輕得不像爸爸。
在韓寶玉和胡曉俠笑語談論室內設計的三十分鐘內,方問菊逐漸放松戒備,相信他不會說出令她難堪的話了。
沒想到胡曉俠心悅誠服之際,為了表示推心置月復,一時得意忘形的說出︰「韓先生,你真是太教人佩服了,我一定要向公司爭取由你承辦裝潢的事。老實說,我真不敢相信你已經有三十出頭了,老練的經驗和年輕的外表太不相配了,上次菊菊看見你和柔娃走在一起,當你們是情侶哩!」
方問菊駭然失色,一時真恨自己看上這個差勁家伙,今天來拆她的合,慌得心中直念︰怎麼辦?怎麼辦?本來他或許忘了,現在有人提醒……
「是嗎?」韓寶玉眼楮對著她嗤笑,說話卻很溫和。「方小姐的幻想真令我嚇一跳,我的朋友都知道我結婚很早,就算是初識的人,看見我和柔娃長得那麼相像,無論如何也不至想到那方面去。」
胡曉俠今天是失常了,樂得話多動作也多,一拍掌叫道︰「不錯,不錯,她就是像你才有那麼精致的五官。」
「只是稍微縮小,角度也柔和女性化多了。」兩人放聲大笑,一致贊同。方問菊看這情形,知道他是放過她了,提到胸口的心總算放下來了,不防打了個冷顫,原來背上已冒出點點汗珠。
「方老師,」韓寶玉看看時候差不多了,開始切入正題︰「關于柔娃的化學,再麻煩你一學期好嗎?等她升上二年級,去上補習班也說不定。」
方問菊搖搖頭,這男人太具有危險性了,飛蛾撲火乃不智之舉。
「如果是費用嫌少……」
「不是這意思,」方問菊不耐煩起來,「你以為有錢真可以使鬼推磨嗎?我就不信這一套!」
「菊菊!」胡曉俠覺得她說得過分了。
韓寶玉下決心要達成目的,很有耐心的說道︰「你不妨把你的難處直接說出來。」
方問菊索性明言︰「我喜歡柔娃,但不喜歡她的爸爸。」
「菊菊!」胡曉俠頭痛了。
韓寶玉對這一番話十足新鮮,起初悶笑,讓方問菊自覺是傻瓜,最後忍不住爆笑出來,方問菊生氣的問︰「有什麼好笑?被討厭了很高興嗎?」
其實她是生氣自己的情緒老受他牽制。
「抱歉,我是太意外了。」韓寶玉第一次注意看這個女人,以往他從未以男人的眼光看她,一個小家教是不值得他注意的。
「我做了什麼事惹你生氣嗎?」他有趣的問。「沒有!」口氣真像小孩子!話剛出口,方問菊驚覺自己的態度太不成熟而感到難為情。
胡曉俠才真不好意思哩,他看重韓寶玉,自然渴望韓寶玉也看重他,誰知菊菊給他來上這一手,她以為她是全國排行第一的化學老師嗎?
他心念,看看人家的風度吧,菊菊,別再耍大牌了,要不然就干脆拒絕算了,這般刁難人很開心嗎?
「如果你拒絕柔娃是為了不想看到我,大可卻除這項顧忌。」韓寶玉一本正經的說︰「我朋友多、客戶多,晚上時常有飯局,工作一忙,更常加班到十一、二點也回不了家,若不是家里有孩子,我常想干脆住在公司里算了,可是現在柔娃的媽媽不在,我都盡量趕十點而回去,你上課只到八點半,所以我們是不太可能踫面的。」方問菊略作解釋︰「我剛才說的只是氣話,並非……」
「我明白。」韓寶玉給她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在台中找到很好的家教。」
「找家教不難,問題是柔娃不喜歡,我想師生之閑也講緣分的。」
方問菊頓感左右為難。
「不會吧,我不過是教柔娃化學而已,換別人來教也是一樣的。」
「這得問柔娃才行。」
「你是她爸爸,不是嗎?」
一當然,但我不是她的上帝,我尊重她的選擇。」
「啊?」
方問菊從來沒見過這種爸爸,抬起眼盲直看著他。
「柔娃生下來的那一年,我本身還只是個大孩子,突然升格為父,不免心慌失措。現在我確信,每一個做爸爸的都是從兒女身上學會怎樣做父親,我也是。孩子長大的同時,我也跟著成長成熟,所以感覺上,我們是一起奮斗過來的,學習接受彼此。我克服當小爸爸的尷尬,她則必須習慣她有個不像傳統爸爸的爸爸的事實;終于,我們彼此都適應了,我當她是女兒也是朋友,她待我也亦父亦友,因此,只要她的要求不過分,我尊重她的選擇。」
他娓娓道來,深深震撼在場的兩人。
胡曉俠嘆息的說︰「像這種事,女人似乎比較容易適應。」
「是啊,女人是天生的母親,男人則不。」接著韓寶玉抒發感想︰「今天的女孩將是未來的國民之母,更應該好好培育,使她有獨立的人格,日後才能教養她的孩子啊!」「承教,承教!」胡曉俠感動的說︰「听你這一說,女兒比兒子更要費心教導,免得誤了別人的家庭和下一代。」
韓寶玉微笑。「別人重男輕女,我偏偏重女輕男。」
方問菊英了。「我明白了,韓先生,你實在很有說服力。」
「你不必立刻做決定,只要給柔娃機會就好了。」
他起身準備告群。
「在柔娃回來之前,希望你已經有了很好的決定。」
苞主人握手告別,在該走的時刻他立即抽身而去。
餅了良久,男女主人方從他殘留的魅力里走出來。
「在你快要答應的同時他卻走了,不等你的答案,讓你同他女兒說去,真是厲害的男人!」
胡曉俠語氣中有自嘆不如的失意,方問菊卻什麼也沒听進去,腦子里塞滿了那個男人的一舉一動和他說的每一句話,不知又要費多少時候才能完全排出腦海。韓寶玉知道自己是勝利了。經過左家大門時,一絲惆悵掠過心頭,難過自己在婚姻中下的心血全泡湯了,所幸還留下柔娃。乖寶,爸爸加油,你也要加油,方問菊那兒只要你再說服兩句就成了,可是我不要你不勞而獲,你要學著負起自己該負的責任,完成自己該完成的事,只要你能做到,將來你就不會成為悲哀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