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真──是愛的桃源(代序)
寫這篇序時,我的第三本書已有了成熟的構想,每寫一個長篇對我而言都是一次成
長,看著男女主角的遭遇,反省自己是否也犯了同樣的錯誤,在安排劇情的同時,也使
自己原本浮躁的個性漸趨穩定,不得不冷靜了,所以我非常感激發明小說的人。
這本書原名「真──是愛的桃源」,主角、配角各有各的愛法。付出的真情得不到
對方的響應,灰心之際如何面對自己?沉緬于過去的戀情,拒絕接受橫在眼前的幸福,
是錯的嗎?坦率正視自己的熱情,弄得眾叛親離,又情何以堪?世人眼中最可靠的好男
人,為什麼抓不住愛人的心?……凡此種種,我無權批判什麼,畢竟我只是個說故事的
人。故事的前半部或可由我控制,但到了後半部各角色的人格形成,命運也掌握在他們
自己手中了,充其量我只是代筆的人而已。
完稿後,我禁不住想笑出來,人老是犯著同樣的錯誤而不自知,書中人物又何嘗不
是?
沒有「真」心「真」意,愛不成為愛,你說是嗎?
謝上燻
辛未.元.十二
第一章
《背影和小美人》
今年的冬天來得出往年早了一點,但因正值聖誕節的前夕,所以在冷風吹得人縮脖子的市中心一帶,仍保有嘗雜與活躍的氣氛。
麥當勞的主屋正對著三商百貨、各式快餐店、廟東小吃、7─ELEVEN、服飾行、鞋屋、小型的百貨公司、電子專責店……等,許許多多的便利商店環繞在一起,在豐原自成一處銷金圈。
離聖誕節還有一個禮拜,但是想借著這個通俗節日向平常較少連絡的朋友表達一點熱情的人願然不少,尤以青少年學子為重,但也多虧了這群尚不知人間疾苦的青少年本身散發出的光與熱,才炒熱了這個冷冷的聖誕節。
方問菊下了班就急急忙忙趕到這里,將機車往店前一放,打算隨便到那家快餐店買只手扒雞回去當晚餐。
她是本地高中的化學老師,三年前才從師大畢業,一腔教學熱誠還沒有被調皮懶散的學生消磨殆盡,再加上她的教學方式使學生很容易吸收,所以在學校里她已是一位頗具知名度且受歡迎的老師。
她才二十幾歲,長得有點豐滿,雖不是美人,但也絕不難看,正是校長們所歡迎的穩重類型,配上一口清亮的嗓音,連她自己都自命是當老師的大好人才。今早要出門時,她的未婚夫無意提了一句︰「我們好象很久沒吃烤雞了!?」
所以,在傍晚時分她來到這里,就是想給胡曉俠一個驚喜。
照她喜歡在腦筋空閑下來時自我陶醉的想法是這樣的︰「阿俠可真是一個幸運的人哦,有我這麼懂得體貼的好太太,這一生享福享走了。可是,不知道他自己是不是也這麼想?」
她早將自己當胡太太看待了。
喜歡幻想有時候的確很快樂,但在馬路中央……
正是這時刻,汽車喇叭聲大作教她警覺起來,一時尚不知所以然,猛然右臂被人用力抓住才迫使她停下腳步,看著一輛接一輛的車子打從她面前呼嘯而過,寒風中也不禁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嚇死人了,什麼車子嘛!──本能地先憤怒起來。這里的交通混亂,我邊走邊想實在很危險!──輕輕責備了自己,方問菊直覺的想該向救她的人道謝,但手臂上的力量已消失了,那個人正走在她的前面,她只瞧見他好高的個子,寬闊的背脊挺得好直。「我從來不知道男人的精神可以從背影看出來。」
方問菊喃喃自語,不自覺地在他後面亦步亦趨,心想兩人就這樣一直走到天涯海角也無所謂,只要他願意……
一旦發覺了自己又在胡思亂想,不由得面紅耳赤她笑了起來。我真厚臉皮啊,連人家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姓哈名誰更不曉得,居然想到要同他遠走天涯,真是了不起的幻想力,也許我比較適合當作家吧!──這是她一貫消遣自己的說法。
其實只要加快走幾步就可以親眼看看那人長什麼樣子,但方問菊不想,也舍不得放棄眼前這幅有如圖畫的影像。
真是具有致命吸引力的背影喲!我怎麼從來沒發覺每個人的背影都有那麼大的差距?方問菊瞧瞧左右,發現不乏跟她一樣的人。他就彷佛是一塊大磁石,年輕的步伐後面跟了一大群人,而他似乎無所知覺,從不回頭看一下,勇往直前。
「說不定是個很冷淡的人。「她暗暗猜測。
終于走到西式快餐店門前,他停了下來,沒有想要進去的意思,也不走開,他在等人嗎?方問菊躊躇一下,終于在他轉身面向大馬路時看見了他的真面目。
總算沒有教我失望!她不懂自己在高興什麼,但在這一刻,她真的感到好快樂,感謝自己的願望被實現了!就是有這種感覺。
她一點也不難為情的站在一旁端詳他,彷佛上天賦與她這個使命一樣的自然。很快,她納悶了,因為她看不出他到底幾歲。從穿著打扮來看,大概有三十出頭吧;但看他的體格,卻有著二十青年的精壯;至于那張臉,說他二十歲也像,說他三十歲也像,因為他有一股冷漠傲然的氣質,卻又不知為什麼突然微笑,給人孩子氣的笑臉的感覺,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特質揉和在一起,難怪方問菊要看傻了眼。
她的結論是︰他很像胡曉俠愛看的男性雜志里那些穿戴名牌服飾的事業型男士,使一般的男人羨慕,讓長相平凡的女人覺得高不可攀。
她想,如果他不把頭發全往後梳,露出高高的額頭和剛毅的五官,感覺會完全不一樣也說不定,此外,深色的冬季毛料西裝也太正式了點,故意顯得老氣橫秋似的。就這樣足足打量了他一刻鐘,這個男人不知是遲鈍呢?還是習慣了沒感覺,眼楮沒有向方問菊這邊瞟過來一次,動作熟練的取出煙匣和打火機,就在騎樓下吞雲吐霧起來,眼神茫茫的看著車如流水在他眼前奔竄。
真是奇怪的男人,連抽煙的樣子都別有一種與眾不同的味道。可是,他這副樣子真的很讓人難以接近。方問菊很想向他道謝,兩人之間也不過幾步距離,就為了他那副神態使她遲遲不敢跨過去。
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搞不好他在做好事的時候根本沒把我這張臉收進瞳孔中呢!方問菊正感灰心之際,那男人突然動了起來。
他拿著只剩小半截的煙蒂轉頭過來,終于瞧見垃圾桶了,三兩步走到她面前,在她旁邊的鐵桶上弄熄煙火,隨手丟入桶中。
方問菊知道這時再不開口,就再也開不了口了。
「呃,我……」怎麼唇干舌燥起來?「嗯?」
他露出一種習慣性的禮貌性質的笑容,很淡很淡,只嘴角微征上揚而已。「跟我說話嗎?」
「是,我想向你說聲「謝謝!」總算說出來了,方問菊感到整個人輕松起來。「謝我?就為了我靜靜的讓你看了我十五分鐘?」
「啊──」原來他知道!方問菊臉紅了。好過分,居然裝出一副視而不見的神聖模樣。
「沒這回事,我向你道謝是因為方才過馬路的時候你幫了我,要不然我說不定被車撞了,不是為了……」
「我知道了。」他不著痕跡的打斷了她的話。「你是個迷糊小姐,下次出門別忘了帶個保鑣跟著。」
「你……你雖然幫了我,可是也不能取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