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結婚。」幾杯酒下肚,熟識的老板成了訴苦的朋友。
「嚴先生的想法呢?」
嚴颯聳肩,突然覺得自己真委屈。「我完全不懂,我們現在和結婚有什麼不同?我家長輩早就當她是兒媳婦了。」
「女孩子有時會想比較多。」
「不安全感嗎?也沒關系,那就結婚,公證很方便不是嗎?她卻想要照長輩的意思遵循古禮。」
老板一笑。看來這就是問題的癥結。
「這些都是可以協調的,只要彼此能在一起,沒什麼不能解決的。」
「老板說的沒錯,」嚴颯嘆口氣,喝干第十杯酒。「但她都回台南不理人了,沒得協調,要怎麼解決?」
老板一愣。「于小姐不像是會耍性子的女性。」他們很多時候是一起來酒吧喝些小酒放松心情,是對互動很有意思的情侶。
「家鄉大廟大拜拜,她家里很重視這個。」
老板誰也不偏袒。「傳統也不是不好,我想于小姐應該也挺為難的。」
為難?一想到他的寶貝甩頭就走,嚴颯的心就一陣揪痛。「噯,她表達為難的方式還真是特別。」
老板也看多這樣的故事,這是許多客人的煩惱。「女人總有許多我們男人不理解的部分,或許,嚴先生可以換個角度去思考,如果想要盡快恢復原本的生活,主動言和會是個好方法,例如打個電話或發個簡訊,我想于小姐一定會感受到嚴先生的誠意。」
他接過第十一杯酒。這倒是,沒咖啡可喝的日子要怎麼熬?
「不只沒咖啡喝,我的行程都是她在安排,現在變得一團亂,也不知道接著要干嘛、明天和誰約見面?我像無頭蒼蠅一樣,佳麒如果再不回來,事情做不了,中飯難吃就罷了,難道連晚餐也是嗎?」
這男人壓根兒忘了,人家今天早上才回家,明明說過三、四天才會回台北。
嚴颯愈說愈覺得言和勢在必行。他是個行動派的人,干掉第十一杯威士忌,馬上由口袋里拿出手機,撥了佳麒的電話——
「你在哪兒?」
只是十一杯的威士忌入肚,增長了不該有的氣焰,理性的對話沒了,倒是變成沙文豬一枚,他的語氣當然不像是要求和的。
電話這頭的于佳麒只覺得莫名其妙。「我能在哪兒?」
「明天回台北嗎?」嚴颯命令著。「咖啡豆沒了。」
「我前天煮的時候咖啡豆還一大包,你居然用光了?!況且豆子沒了是不能自己想辦法嗎?你覺得我長得像咖啡豆經銷商,隨時可以補充貨源嗎?」
嚴颯一副「你看吧」的口氣。「果然,咖啡豆用光了,我就說你會生氣。」
于佳麒正在盡孝道,正襟危坐接受母親大人的「諄諄告誡」,實在沒心情也沒空听罪魁禍首(呿,老媽還能念她什麼?嚴颯當然是罪魁禍首!)酒後的胡言亂語——她當然听出來嚴颯至少有五分的醉意!
「我很忙,沒空跟你多說,再見。」她沒好氣地嗆了回去,然後結束通話。
唉呀。「掛電話?!」
嚴颯氣惱,再重撥,卻直接進入語音信箱。
她會不會愈來愈離譜了?對于結婚的理念不同,就算不開心也可以理解,沒想到她現在居然因為咖啡豆用光了和他發脾氣?
嚴颯指著手機對老板抗議。「我就說咖啡豆用光她會生氣,實在是……女人太小心眼了!」
他回想佳麒台南住家的電話。他對數字一向敏銳,每年三節都會撥電話到台南請安,不信自己想不起來——
只是他不用想了,手機傳來系統訊息聲,那是一封充滿震撼的電子郵件。
他沒想到,自己之前和佳麒說的話像預言一般地成真了,那位定居英國的文壇大師,透過他的經紀人發了封信給他,邀請他到英國討論大師最新的作品是否有中英版本同時上市的可能。
這根本不需要討論好不好?大師每回出書一定穩坐各國暢銷排行榜,大師親自點名找他,這是莫大的榮幸啊!
「老板,結賬。」
老板看到他突然精神抖擻、興奮激昂的模樣,馬上猜測。「嚴先生要去台南找于小姐嗎?沒錯,見面談還是比電話或簡訊都好。」
嚴颯早就把佳麒生氣的事或沒咖啡可喝的隱憂,以及剛剛被她掛電話的抗議全部拋到腦後。
「不,我要去英國,我要搭最近的班機去英國!」他激動驚喜的目光遙望著遠方,恨不得有架噴射機可以立刻送他過去。
這下連自認對男女感情模式很了解的老板都傻眼了。他以為嚴先生既然困擾了一整天,理所當然要先解決女友的問題,沒想到……
看來事業成功的男人腦子里裝的東西絕對和平常百姓不同。
「那預祝嚴先生一路順風,事業順利。」
「感謝,等我回來找你喝酒!」
嚴颯付了帳,興高采烈沖出酒吧——
英國,大師,我來啦!
第3章(1)
分手倒數中——傳統是我的信仰當然也是包袱。
回台南除了盡孝道被老媽念到臭頭……呃,諄諄教誨之外,回聖母宮拜拜絕對是必須的,只是當然不會只有拜拜而已。老媽花招多,只來求神多浪費女兒難得回來的機會,她當然有其他打算,能言善道的老媽沒去當業務人員或里長真是太可惜了!
但于佳麒想都沒想到,老媽居然帶她去問事,而且請示的神明還是起乩的三太子?!
「我想想,你說啊也無錯,聖母當咧無閑出巡保庇咱大家,所以來請示三太子應該較緊,你二舅在三太子宮辦事,啊卡方便。」
「媽!」于佳麒苦笑不得。「你干脆去問月下老人算了……」
于媽媽想了想。「這嘛有道理,嘸等咧來去月下老人拜拜好啊!」
這下于佳麒無言了,不敢再拿其他神明開玩笑。她相信只要她說得出口,老媽真的就會去拜。
太子宮里問事的人相當多,但因為負責文書桌頭翻譯、傳達神意的是佳麒的二舅,所以自然擁有第一問事權,只是一定要大庭廣眾地討論她的婚事問題嗎?于佳麒心情完全是一個「囧」字。
也因為是自家的外甥女,所以二舅很明白事情狀況,問了嚴颯的出生年月日,不用佳麒和佳麒的媽開口,他自己便作主提問。
「姻緣天注定。」女乃聲女乃氣的聲音由緊閉雙眼的乩身口中說了出來,中年乩身搖頭晃腦、表情生動,仿佛回到少年,他手指隔空往佳麒身上一點,大氣威嚴的架式一擺。「你,不該走這條路,偏偏走到這條路,不是說不好,毋過兩個人個性攏固執,你辛苦,伊啊嘸輕松,看你前世有修,微漏天機,只為助你解開情網,你可以選擇離開,另一條安定平穩的姻緣剛出現,你姻緣線只有這兩條路,愛好好把握,錯過攏是空!」
三太子爺的神意像投了顆震撼彈一般,讓于佳麒動彈不得。
于媽媽代女再三躬身謝過三太子爺後,扶著女兒的手來到戶外。
「唉,佳麒……」
她生了三個兒子,就只有這個女兒,佳麒是她的心頭肉,她難過,當媽的也不好受。
「太子爺嘛是建議啦,無說嚴颯不好啦……」平常不說嚴颯好話的于媽媽,這節骨眼倒也沒火上加油,言語也因為顧及到女兒的心情而收斂。
听聞風聲的于家小兒子,匆匆由聖母宮那邊趕了過來,身上還穿著大廟的黃色工作衫,黃衫上頭「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八個大字正是此次聖母出巡要傳遞的神諭,于家的男丁全因聖母出巡而忙碌。
于立麒興沖沖地跳下摩托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