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洋介內心彷佛承受了巨大的撞擊,他看著她,雙拳緊緊交握,薄唇抿緊。
她等待著,等待他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口洋介始終沒開口。他結束用餐,起身,默默地離開。
震淨悠拭去頰上的淚水,只是淚水來得洶涌,根本無法停歇。
吉原管家將一只保溫杯放在寶貝小姐面前。「姜湯,可以預防感冒。」
他看到哭泣中的小姐,老人家臉上有滿滿的關心。「也許讓特助冷靜一下也好……」
她拭去淚水,笑問︰「吉原伯伯,利先生是怎樣的一個人?」
吉原管家立刻回答︰「利執行長為華裔美國人,『創建開發』同樣是家族企業,卻是在利先生接掌後發揚光大。創建主要營運項目是地產和建造,利先生同時也是『首業工業銀行』的投資股東。」
震淨悠捧著溫熱的保溫杯,輕啜著辛辣卻暖和的姜湯。「以實際利益而言,利先生的確是位很合適的對象。他可以幫助震天,震天也可以幫助他,一場婚姻,兩大企業受益。」
她放下保溫杯,淚水再度在臉頰上奔流。「多好的生意啊……」
吉原管家于心不忍。「小姐,如果這麼不開心,我可以去拒絕利家。」
震淨悠面向落地窗,早晨的陽光輕灑在她身上,今天的氣候一掃昨天的大雨和濕冷而顯得暖和。可是這樣的好天氣會讓人懷疑昨天那場傾盆大雨的真實性,就像那一場男歡女愛,也許只是一場午後春夢,而殘酷的現實是,哥哥怎麼可能擁吻她?呵……
她聳肩,對著溫暖的陽光綻開美麗的笑容。「不需要取消,一切按照計劃行事。」
你真的可以看著我,系著愛你的心,嫁給別的男人?
也許你根本不在乎?
「吉原伯伯。」
「有什麼吩咐,小姐?」
「外頭怎會有音樂?」
「哎呀,昨天晚上隔壁的高中生帶了一群朋友來家里開party,音樂開得這麼大聲,這群小孩子真是的……」
你不開心的眼彷佛將我推列懸崖邊緣
距離就算再靠近眼前我們一樣沒焦點
沒有你的世界就像寒冬沒有春天依偎少了你陪在身邊
我的四季只剩下冬天悲傷喜悅回憶不斷重演
靜下來的世界有我的思念也有你的空虛無邊
你有沒有听見寂寞的聲音悄悄在蔓延它住進我們之間
守候著我和你的永遠
你有沒有听見思念的呼喚傳遍每條街
就算你走得再遠累了回頭我就在你的身邊
你有沒有听見寂寞的聲音悄悄在蔓延它住進我們之間
守候著我和你的永遠
你有沒有听見思念的呼喚傳遍每條街
就算你走得再遠累了回頭我就在你的身邊
「沒關系,音樂很好听。」
她的淚輕輕地滑落,因對歌詞的感動,因自己嘗到的苦澀。
第六章
二十年前
「為什麼是我?」
「因為震先生是唯一能拯救你的人。」
「代價是什麼?」
「震先生要你以性命保證你的忠誠與服從。」
口洋介望著眼前的男人,他不會日文,所有的對話都經由一旁另外一名男人翻譯。
「震先生會收留你,協助處理你父母的後事,條件是你必須和我們回台灣,遠離你的故鄉。震先生會教育你,讓你衣食無缺,從今而後,你只為震先生而活,你願意嗎?」
一場堡廠爆炸粉碎了口洋介的人生。他的父母在這場意外中雙雙身亡,獨留當時在學校上課而逃過一劫、年僅十五歲的獨生子,但因為已過了社會福利制度規定的養育年齡,只能暫時將他安置在收容所,等待其他的親戚辦理收養的手續……
可兩個月的等待,並沒有親戚願意收留一無所有的他,甚至連父母的後事他都無力處理。
在他最彷徨無助的時候,來自台灣的企業家震天雄,成為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道曙光。
震天雄赴日參展,公余的觀光行程安排參觀日本的社會福利設施。來到這個收容所,他看到了他,進而提出收留的意願。
『董事長,您確定要收留這個孩子?』
『我一直都有這個想法,靜芳去世多年,我無意續弦,也舍不得我唯一的女兒長大後還得面對商場上的豺狼虎豹,培養一個助理是勢在必行的事。』
『可是毫無血緣關系……這樣好嗎?』
『有血緣關系又如何?在他的眼楮里,我看到他對父母雙亡卻無法處理後事的悔恨,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男孩,你只要給他一把弓、一支箭,他必定可以成為最好的射手。我會全力栽培這個男孩,只要求他的忠誠與服從。』
『忠誠和服從?』
『老友,就像你,你也是日本人,就算在我窮途末路的時候,你還是陪在我身旁不是嗎?哈,我相信你們的忠誠。』
他听不懂他們談話的內容,但震先生看他的眼神,一直給他安定和保護的感覺。從事件發生至今,父母雙亡,他除了心痛欲裂,不曾流下一滴眼淚,而現在,一位陌生人的關懷,卻讓他好想放聲大哭一場。
「我願意,我願意付出一輩子的忠誠和服從,絕對不後悔。」
「很好,要怎麼稱呼你?」
「我叫口洋介,但從今而後,我只是口。洋介這個名字將陪同我父母留在日本。」
于是,震天雄以最快的時間、動用所有的日方人脈,辦理手續。三天後,他隨同參展團回到台灣,並住入位于陽明山的震家。
只是等待他的卻是生命的第一個考驗。
一個扎著可愛麻花辮的三歲小女孩,看到父親返家,開心地由大宅沖了出來……
「爸爸回來了!爸爸回來了!」
女孩的大笑與大叫聲驚嚇到一旁的狗,一只體型巨大的黑色挪威拿突然咆哮著沖向小女孩。
「哇!」
大狗咬住她的肩膀,小女孩像只破碎的洋女圭女圭,任由黑色的惡魔啃噬她……
「來人啊!」
大人們不斷喊叫,然而血腥的畫面卻嚇阻人們的救助。
在生命危急之際,口勇敢地沖向前,赤手空拳攻擊那只椰威拿,試圖從野獸口中救回受傷的小女孩。受驚擾的大狗將攻擊目標移向男孩,它的大掌卻始終沒離開原本的獵物,大狗的眼楮變得更加凶惡,攻擊的力量愈發瘋狂……
滿地的血,有小女孩的,也有來自于男孩身上的傷口。等大人帶著棍棒將瘋狂的大狗拖走時,人們看到的是男孩懷抱著小女孩,以自己的身體不顧一切地保護著……
「口,她是我的女兒,震淨悠,謝謝你救了她。」
男孩淺笑。皮肉的疼痛都無所謂了,在他身體里有一個聲音不斷告訴他︰震先生是他的恩人,沒有震先生,他敬愛的父母也無法入土為安,因此,他必須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小女孩茫然的大眼看到一旁的父親,和擁抱自己的陌生男孩,所有的記憶因痛覺而蘇醒,她想起了那可怕的大狗,她想起好痛好痛的肩膀,她想起是誰第一個沖出來保護她。
震淨悠撲進男孩的懷里,放聲大哭。
「哇,好痛好痛,淨悠好痛好痛……」
震天雄握住男孩的手臂,那代表信任與托付。「她是震家最珍貴的公主,從今而後,你的責任就是保護她,讓她只有快樂,免于所有痛苦。」
男孩懷抱著痛哭的小女孩,女孩身上的女圭女圭香,不知為何讓他感到異常的平靜……
「不哭不哭……」
他听見救護車的聲音由遠而近,看著恩人信賴的眼光。
「我會保護她。」
這是口洋介這輩子最重要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