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忻洋盯著自己的腳尖,心中盤算著,有件事,也許她真的必須開口澄清,否則的話,每次和他踫面都會很不自在。
「老、老師……」
「有事?」袁修毓停住了腳步,凝視著身旁的她。
程沂洋迎上他的視線,炯亮的目光似乎比天上的星月還來得耀眼,臉上醉人的溫柔似乎可以將她淹死……哦,該死!好歹她也出社會打滾這麼多年了,什麼樣的男人她沒見過?竟然會讓一對眼楮及溫柔的臉孔給輕易迷惑?!
「我……」她深吸口氣。「我老爸剛剛所說的話,你別在意。」
語畢,程忻洋低下頭,立刻覺得後悔。她簡直多事,說不定老師根本沒將老爸那句恐怖的話听進去,她干麼又再一次多事提醒?!
「是追求你的那句嗎?」他問,低沈的嗓音彷佛像一塊上好的絲綢,輕輕刷過她的耳畔,令她感到一陣酥麻……
程忻洋點點頭,兩眼繼續盯著自己的腳尖,白皙的臉龐已經脹成了粉紅色。
袁修毓看著她的發,明亮的燈光和星月,將她挑染成金褐色的短發襯托得更加閃亮而柔軟,他從沒想過女人短發竟也可以如此的女人味,不禁下意識地緊握拳頭,阻止自己想伸手踫觸輕撫的沖動。
「該道歉的是我,我不該對於程伯父的那一句話完全不作反應,我以為這樣的處理方式,比較不會擴大問題的敏感度。程小姐的條件那麼好,以我的狀況來說是不能高攀的,程小姐應該可以找到更好的對象,來相伴左右才是。」
程忻洋立刻抬頭迎向他清澈的眼,她扯開嘴角笑,掩蓋心中莫名的揪痛。「老師,您客氣了,這個年代早已沒有這種身分的問題了……」
袁修毓沒有回話,兩人繼續往前走。
他在拒絕嗎?他的意思是拒絕的意思嗎?
程忻洋發現自己很在乎他的拒絕,每個拒絕的字眼都像粗大的繩索勒住她的脖子,讓她難以呼吸,每次呼吸都會牽動胸口一股莫名的痛。
來到了袁修毓停車的車位,牧平已在車旁等候,似乎看穿了忻洋強裝的微笑,牧平的目光透露著關懷之意,只有樂樂還拉著老師和姑姑的手,快樂得好像吱吱喳喳的小麻雀一樣。
「唷唷唷,你們走得好慢哦,是不是在談戀愛啊?老師,你這樣不行唷,我家姑姑可是一點經驗值都沒有哦,花前月下,老師又是這麼的有魅力,小心我姑姑會愛上你唷!」
程忻洋的心狠狠一揪,她雙臂環胸,忍住襲來的那股寒意。「樂樂別亂說,和老師說再見,時間晚了,明天還要上課。」
天真的樂樂再怎麼遲鈍,也看得出姑店臉上的僵硬,她馬上收起玩笑,正經八百的和老師道別。「老師再見。」
「再見,樂樂。程小姐,今天麻煩你了,再見。」
「再見。」
袁家父子上了車,車子發動,四人揮手道別,車子駛離。
程忻洋輕輕地嘆了口氣。
樂樂感覺到姑姑的沈重,貼心地抱住泵姑的腰。「爺爺、阿媽和我都希望你好。」
程忻洋了然一笑。樂樂這麼一說,她全了解了,她和老師之所以會有這麼多接觸的機會,原來都是他們一手所安排,呵,也許牧平也參了一腳。
她環抱住樂樂。「我沒事的,姑姑有你和爺爺、阿媽就夠了。」
樂樂搖頭,傷心的淚水噙在眼眶里。「不夠,阿媽說,有一天她和爺爺都會死掉、我也會嫁人,如果不幫你找個伴,你以後會很孤獨。」
程忻洋揉著樂樂的發,輕輕地笑開。「呵,那你嫁人後會不理姑姑嗎?」
樂樂在姑姑的懷中搖頭。「我不會!我會照顧姑姑一輩子。」
程忻洋彎腰緊緊地抱住懷中的小樂樂。「姑姑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未來的事,就順其自然吧!」
今夜的星月特別明亮,似乎也正因為這對姑佷濃厚感人的親情而感動著……
***
她以為經過那次的「拒絕」後,她和袁修毓的生活應該不會再有交集才是,殊不知愛神小樂樂有著不易放棄的脾氣,再接再厲和牧子促成了今天北投兩天一夜的度假之旅。
樂樂施展了所有撒嬌賴皮的功夫,要程忻洋答應這個周末不去工地加班,並且同意去修毓老師的北投老家度假,其工程之浩大,簡直耗掉了她這十一年來所有累積的功力!
為了省掉車跟車的麻煩,所以約定由程忻洋開她那台MVP休旅車,先去「幸福社區」接袁家父子,再一同前往北投。
不過老天爺顯然不願讓這兩天一夜之旅過於無趣,所以在接到袁家父子,車子駛上馬路,過了第一個紅燈之後,第一場風暴立刻掀起!
「你說什麼,我的開車技術有問題?!」
程忻洋瞪著助手席的男人,哦,不,是助手席的熊,她恨不得剝了他的熊皮!她這輩子最恨的事,就是有人批評她開車的技術,尤其是這只熊先前已經批評過她的停車技術了!
袁修毓掛著笑,凝視著身旁的女人。她又恢復了先前的壞脾氣,不再像剛剛看他一樣,眼神謹慎中帶著距離感,說老實話,他反而比較習慣她張牙舞爪的模樣,她的疏遠讓他很不自在。
「這是實話,我們一車人的生命全交在你手中,你開車橫沖直撞的習慣的確要改一改。」他為人師表,最擅長的就是殷殷教誨。
「厚!袁修毓,你不要太過分峨,你一下說我不會停車,一下又說我不會開車,」她氣憤地拿出壓在遮陽板上的駕照亮在熊的眼前。「你當我中華民國駕駛執照是考假的啊?我告訴你,我二十歲就考到駕照了,開車開了十年,你竟然說我不會開車、不會停車?!」她簡直就快氣爆了,毫不在意公開自己的年齡!
「這是事實,考得到駕照,不代表車子會開得好。」老師脾氣好,還是保持著微笑。
「哇咧,我又不是計程車司機,車子會動、會跑就好,為什麼一定要開得好?」
「這是交通安全問題,你是馬路上的不定時炸彈。」
「袁修毓,你真的太過分了!好,你開,我就不信你的技術能有多好!要是把我的寶貝車『ㄎㄟ』到一點,我就剝了你的熊皮當腳墊踩!」
程忻洋氣憤地下了車,和可惡的「熊」交換位置。
大人大聲開罵著,牧平憂心忡伸,只有樂樂還是一派快樂的模樣。
「唉呀,沒關系啦,人家說『床頭吵床尾和』,沒關系的啦∼∼唉唷!」
一記爆栗猛力敲向樂樂的頭,樂樂抱著頭哀鳴。「姑姑好痛哦!」
「知道痛就好,我的拳頭也很痛!」
程忻洋瞪了樂樂一眼,拉過安全帶系上,車子平穩地開上馬路。
換了個駕駛果然舒適極了,兩老安心、滿足地嘆了口氣。他們每次坐女兒的車,都以為是坐上了雲霄飛車,心里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今天車子換人開,感覺還真是舒服呢!
看見一家人竟然滿足地嘆氣,程忻洋死瞪著身旁掛著微笑的「熊」。
「你還笑!」她咬牙切齒,三個字恨恨地自牙縫中迸出來。
袁修毓無動於衷地望著灰色的天空。「今天的天氣很適合泡溫泉。」
他雀躍地笑著,灰暗的天空,絲毫沒有干擾到他的好心情。
***
袁修毓的祖宅是位在北投半山腰上的一座日式建築,偌大的庭院里種植著數棵吉野櫻,原本的花房種植著數排草莓,後院也真讓袁爸爸挖了個大洞,再用石頭砌成不規則圓的池子,並接管引進北投珍貴的天然資源——溫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