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啊!」老太婆轉身從灶旁撈起一籃子。「剛好,早上才要那些小毛頭從田里挖出來,還沾著土哪!喏,全拿去,不過你怎麼會突然想吃這玩意兒?」
「不是我要吃,是給梅歆的。」久久邊沖洗地瓜邊問道︰「嬤嬤,灶可以借我一用嗎?」
「你用吧!反正我飯做好了,灶現在空著,盡避用去。」老太婆追問︰「梅歆干啥要吃地瓜啊?」
「地瓜性味甘平,益氣生津,寬腸胃,通便秘,梅歆最近『那個』不大順,所以我想弄點地瓜給她吃吃,讓她自然暢通。畢竟瀉藥傷身啊!」
況且上次地瓜沒吃成,大夥兒似乎都很失望的模樣,所以她得補賞上次的錯誤才成。
「喔……」老太婆了然地點點頭。「對了,我趕著去給長工們送飯,你自個兒慢用,小心用火啊!」
「行,您去忙吧!」久久邊哼著歌,邊把地瓜埋入灶灰里。等一切就緒,她又在灶口加了幾枝干柴。
「嗯嗯,等柴燒完,地瓜就可以吃啦」
她將地瓜埋入灶中,接著生火。等柴枝燒起來了,她才走出門外,坐在井邊休憩吹吹風。
今兒個教梅歆說了幾個新詞兒,她雖然不能很懂意思,但勉勉強強會說,口齒也清晰許多。尤其是她的反應,變得靈巧了,還會主動開口要東西吃,真是可愛。
她每天試著按摩梅歆的小腿,用熱水敷著,並且讓她多吃豬蹄。久久相信梅歆會好的,因為梅歆並非天生殘缺,只要她有耐心,梅歆一定能恢復成健健康康的模樣。
有什麼辦法可以增加梅歆小腿的力氣呢?久久苦苦思索著。大夫說,常動常用是很有效的方法,但梅歆還不能站,怎麼才能讓她動?
望著水井,久久靈光一閃。
有啦?!
上次掉入井里,她動得可厲害了,況且在水中,腳無須用太多力量便能站穩,讓梅歆在水里練習,說不定是個好方法。
久久想得入神,完全忘了在灶內的地瓜,等到鼻端聞到怪味,她才如夢初醒。
陣陣濃煙自灶口噴了出來,她「哎呀」一聲,手邊抄起家伙,趕緊奔進廚房去滅火。不料一緊張、跌了個狗吃屎,手中掃帚不偏不倚插入灶口。
濃煙迅速地冒出來,一下子就把整個廚房給薰得不見五指。久久被嗆得滿臉是淚、眼楮刺痛。
唉喲喂呀!怎會這樣?!眼見煙愈來愈濃,一發不可收拾,久久呼吸困難,開始嗆咳起來。
沒辦法了!只好逃了。
邢天放老遠便見到濃煙陣陣。他心頭一驚,健步如飛地往後園奔去。遠遠地,便見一個小身影捂著臉、跌跌撞撞地跑出來,跑到一半又跌了一跤。
「久久!」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懼,邢天放縱身一躍,恰巧接住久久瘦弱的小身影。
「你怎麼樣?!」他疾聲問,心髒砰砰直跳。
久久睜著一雙淚漣漣的眼楮。「我沒事……廚房……廚房燒起來了。」
邢天放凝視眼前的景況,有一瞬間,他似乎呆住了,動也不動,一向犀利的雙眼也變得茫然。
看他的那副模樣,久久害怕起來。「大老爺……」
這聲嬌嬌弱弱的呼喚,陡然震醒了邢天放,他雙眼一眯、立時精光四射。「來人!快來滅火!」
主子的厲喝聲震動了後園,長工與眾奴婢們立刻蜂涌而至,拿起水筒厚棉被忙著救火。
邢天放則緊緊抱住久久,沉穩地下達命令。
幸好火勢不大,加上邢天放指揮若定,火勢一下子就被控制住了。只是陣陣濃煙仍然不斷,大夥兒都站得遠遠地,以免被嗆傷。
正當眾人安下心來,等待濃煙散去之際,突然傳來極細致的奇特嗓音,如低沉的雷鳴;接著,廚房的大門、窗口,突然飛出一群黑色的物體,密密麻麻,如一張黑色的網。
「是虎頭蜂!」有長工大叫︰「大夥兒走遠點,這蜂很毒,被螫會沒命的。」
大夥兒听了都大驚,趕緊往四處散去。邢天放立刻將久久的頭埋入自己懷中,帶她迅速離開。
耳側听著他微亂的心跳,臉龐感受他溫暖的體溫,久久心里暖洋洋的。
大老爺……
「你!」
突然一聲怒喝,打斷了她的暇想。抬眸無措地張望,邢天放的怒容映入她的眼中。
「你又在搞什麼?」
「我不是有心的。」小身子縮了縮,卻反而把他抱得更緊了。她垂下小頭顱,不敢看他的臉。「我是想……想烤地瓜……上次小緣和梅歆沒吃到,似乎很失望的樣子,我不願讓他們失望,我想盡我的能力,讓他們開心……」
聲音愈來愈小、愈來愈弱,卻听得他怒火漸漸熄了。
這丫頭……
不知道是第幾回了,無奈地嘆了口氣。邢天放揉揉久久的小頭顱,低聲說︰「以後別再這樣,火是很可怕的東西,它可以在一瞬間,毀滅一個人的幸福、世界與命運……」
他聲音里的蒼茫刺痛了久久,久久忍不住哭了。「對不起,大老爺……我真的是無心。」
「算了。」看到長工匆匆地跑來,邢天放放開久久的身軀。
「大老爺,那些蜂都跑了。」
「怎麼回事兒?」邢天放皺眉。
長工一臉慶幸地說︰「小的剛進去看過了,原來是米缸後邊藏了好大一個虎頭蜂窩,許是地方溫暖,那些蜂為了避寒,才築巢在那兒吧!也不知道藏了多久,幸好這次煙把它們全薰了出來,要是日子再久一點,等春天來了,它們傾巢而出,那後園的人全都慘啦!尤其是老嬤嬤。」
邢天放听得心驚,月兌口問道;「那蜂巢處理干淨了嗎?」
「大老爺放心,幸虧現在還是冬天,蜂的活動力不強,所以很快就清掉了。」
正談話間,不遠處忽然傳來老太婆氣急敗壞的聲音。「怎麼啦!我才走開一下子,竟然把我的廚房給燒了。」
是老太婆嬤嬤?!
只听水頤嬌怯怯的聲音響起。「是夫人哪!可她不是存心的,您別怪她,雖然她常糊里糊涂地。」
只見老太婆氣沖沖地走過來,面色不善。久久縮縮身子,知道自己惹惱了這個脾氣不好的老婦人,該遭殃了。
正當她低頭準備認錯之際,邢天放卻一箭步竄出,擋在兩人中間。
「她不是存心的。」邢天放柔聲說道。
「我當然知道!」老太婆怒聲罵道︰「但是她未免……」
「廚房里有虎頭蜂窩,若非久久這麼一鬧,您還不知道自己一直處在危險之中啊!」
一句話說得老太婆嬤嬤立刻變色。她顫聲道︰「此話當真?!」
「自然,難道作兒子的會騙您嗎?」邢天放將久久拉到自己的身旁。「所以久久可以說是救了您,您別再怪她。」
兒子?!久久雙眼陡地瞠大。大老爺對嬤嬤自稱「兒子」?
這這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兒?
千百個問題在她腦里亂轉,久久正想開口詢問,不料邢天放身軀一歪,接著整個人往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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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那顆在門口探進探出兩千余次的小頭顱感到不耐,老太婆終于嚷道︰「想知道啥你就進來吧!別再張望了,弄得我頭昏。」
久久听到大赦,立刻露出笑靨。她滿臉掛著討好的笑,輕輕巧巧地走進老太婆房里。
「天放怎麼樣了?」老太婆問道。
「大夫還在給他診脈,已經進去好一段時間,水頤怕我們打擾大老爺,所以把我們都趕出來了。」
老太婆皺皺眉頭,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然而卻沒說什麼。久久四處張望,只覺房間布置清儉樸素,完全沒有大戶夫人的豪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