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倏地迸射寒光,以迅雷不及之勢搶過她手中的紅色吉服,嘶的一聲,當場將它撕成了兩半。
「你──」沒料到夏侯戈會如此做,沈含笑震驚的愣住,錯愕的說不出話來。
半晌,在見到夏侯戈眼中明顯的譏誚神情後,她總算回過神來。
她撐起虛弱疲軟的身子,往他身上撲去。
「為什麼?你怎麼可以這樣,我好不容易才繡好這些,你怎麼能如此……如此輕易的毀了它!」她憤憤的拎著拳頭往他身上猛捶,眼淚直流。
這樣要她怎麼在僅剩的兩天內重新繡出一件吉衫?他太過分、太可惡了!
「反正妳怎麼樣也無法在期限內做出衣裳,還不如別白費力氣,還浪費了布料和繡線。」夏侯戈無情的說著。
這些夜里,他時常站在外頭看著柴房里的燈火,心知她肯定又是一夜無眠;沒想到為了達到他的要求好逃出他的掌控,她寧願讓自己累得倒下,也不願和他妥協。
其實只要她肯開口哀求,他會答應的──雖然不可能放過她,但至少會大發慈悲的讓她換間舒適點的屋子、舒舒服服的睡個好覺、吃頓飽飯。但是,她卻倔強的不肯求饒,寧死也要離開他!
他不會讓她如意的!即使她今日做出了一件無可挑剔的吉服,他一樣會將它撕裂的,就像他每夜站在柴房外,心中最想做的一樣事──奪下她手中的針,然後狠狠的將那些該死的布料撕斕。
「這種破爛東西留著也沒用,妳當真以為我會穿這種衣衫?嗤,這種上不了台面的東西,我是絕對看不上眼的。」他順手把剩下的布料一並撕碎,踩在腳下。
「你好可惡!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你可知道這件衣裳我花了多少工夫在上頭?我討厭你,我恨死你了……」沈含笑再也難忍心碎的痛哭出聲。
他非得這麼惡劣的毀了她的希望嗎?她不過……不過就是想找一個平靜的地方,好好把孩子養大,為什麼他卻連這一點希望都不給她?
留在這,面對他無情的面孔和言語,她會活不下去的!
「那樣最好,妳盡避恨,最好一輩子都恨著我,就像我前半生活在對沈家無止盡的恨意里一樣,我要妳也嘗嘗那滋味,不然妳不會明白我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在看著妳,看著妳的幸福和微笑……」夏侯戈狠狠的抓過她的拳頭,緊緊握在手中。
如今他做到了!
他成功的完成當初的誓言,不只毀了沈家、逼死沈青,還做到自己當初最想做的那件事──將笑容從她臉上抹去!
如今,她的確只剩下眼淚,每見一次面便哭一次,臉上再也沒有笑容,但是,為何他一點也不高興?
不再細思自己的心情,倉皇之間,夏侯戈恨恨的抓過沈含笑,抬起她淚痕斑斑的臉蛋,毫無預警的俯下臉去,將自己顫抖的雙唇覆蓋在她蒼白的嘴上。
沈含笑使勁將他推了開來,退到遠遠的角落。
「不要再這樣了!」她哭著說道,眼里的難堪和屈辱讓他想不看見都難。
「永遠都不要這樣對我,我是沈含笑,是你的仇人,你別忘了。你走!我不要再看到你,走啊……」她慟哭不止。
如果可以,她不想要這樣的相遇,不要愛上一個人後,才發現那個人是自己不該愛上的人。她不要這樣的結局啊!
「沈含笑。」第一次,他用如此復雜情緒難辨的嗓音喚她。
為何此刻他的心會如此倉皇、如此不安?看她流淚,他應該高興才是呀!
「你又想做什麼?你到底要如何才甘心!」沈含笑幾乎快虛月兌,她無法支撐的蹲子,消瘦的臉蛋開始冒冷汗。
突來的劇痛由身下傳來,一路蜿蜒而上,她手壓著月復部,咬著唇部不肯讓自己在他面前表現出一點脆弱。
「妳怎麼了?」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他來不及細思的伸手就要拉她。
「不要踫我!你不是說恨我,那就別管我的死活,我就算死也不會向你求饒!」她眼里都是淚,激烈的抗拒言語讓他震驚。
她從不曾用這種語氣對他說話,決絕得就像是生或死已無所謂,只要能擺月兌他就好。
為這突來的認知,夏侯戈心驚不已。
「我不會走,絕不──」他強硬的說著,但話還沒說完,眼前的景象卻讓他驚訝到無法再繼續。
一攤血由沈含笑的裙襬流了下來,她緊咬著唇,臉色蒼白得駭人。
在一次比一次劇烈的絞痛中,沈含笑疼得緊抱住骯部,整個人像顆球般的縮在牆角,地上的血跡則不斷的在擴散……
「拜托,娃兒你別這樣,娘求你,千萬別離開娘啊!」隱約之中,知道肚里的孩子可能要不保了,沈含笑緊緊的抱著肚子,淚流滿面的哀求著。
目睹這一幕,夏侯戈心頭一陣緊縮,不自覺的倒抽了口氣。
怔愣半晌後,他才回過神來……
第十章
「大夫!來人啊,快去請大夫……」夏侯戈像瘋了似的,沖到柴房外對著外頭大喊。
他不知道這一刻自己心里的恨還剩多少,但是當看見她抱著肚子蹲坐在那攤血里時,突然間他只想要她好好活著……他要她活下去!
夏侯戈轉過頭,沖到沈含笑身邊,卻在要伸手抱起她的那一剎那,看見了她眼中的冷然。
他的手垂了下來,心狠狠的揪起。
這是心痛吧?他竟然……竟然會因為她而心痛?莫非他……愛上她了!或許早在當初相遇時,他就已經愛上她了。
可他卻用深沉的恨意來掩蓋自己的愛意,不止欺騙了自己,也欺騙了她,還讓她傷得傷痕累累……
如今猛然醒悟,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笑兒,我──」他第一次這麼親昵的喚她,但也是第一次望著她卻無言以對。
「不要叫我!只有我爹可以這麼叫我,但是他死了,是你逼死他的。」沈含笑抗拒的推開他伸來的手,劇痛的月復部讓她連站都站不起,連呼吸都顯得很勉強。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會恨他,她要恨他一輩子,再也不要愛他了!
「我知道……」夏侯戈狼狽的點頭,不顧沈含笑的抗拒上前抱起她。
他知道沈青的死雖非自己動手,但卻是被他逼死的,他難辭其咎啊!
「夏侯戈,你放開我,我不要你救……」沈含笑小臉上布滿淚痕,疲軟的雙手仍抗拒的直推打他。
她不要他偶發的善心,她不要他的同情與施舍!
「我說過了我不放,妳就算要死也得我經過我的允許,我不許任何人從我手中搶走妳!」望著她身上流個不停的鮮血,強烈的懊悔在他心中蔓延。
他不顧她的反抗,抱著她一路奔了出去,而小徑那頭一群下人也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
「大人!我已經派人去請大夫了。沈姑娘她怎麼了?」花老爹氣喘吁吁的說著。
「啊!她怎麼流這麼多血?」陳大娘驚嚇不已。
一見到沈含笑的樣子和她裙襬的血跡,所有人都慌了手腳。
「統統讓開,大夫一來馬上讓他到我房里。陳大娘,妳帶幾個婢女跟我來,她需要人照料。」夏侯戈臉色鐵青的邊走邊吩咐,卻見狄紅和葉祈由一旁跟了上來。
「三哥,等到大夫來她的命可能也沒了,不如讓她來試試。」葉祈皺眉說道,指著一旁的狄紅。
早就知道會弄成這樣了!幸好他早打听好,知道哪有救命的大夫,否則等到大街上那個慢吞吞的老大夫出現,沈含笑的小命大概也沒了。
「葉大人,這可不能開玩笑,沈姑娘肚子里可是有小娃兒的,怎好隨便讓閑雜人等靠近?再說,狄姑娘的醫術如何誰也不知道,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花老爹憂心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