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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方便」的婚姻啊!
沒有蜜月、沒有任何新婚後的喜悅,夜里相同的除了摟著她睡,他並沒有因為結婚而做出進一步的要求。她仍舊在補習班里求學,他一樣每天為公司的生意早出晚歸,就這麼恍恍。惚惚地過了三個月。
一切的生活都如往常一般,就像一杯放了隔夜的茶,早已冷卻,只留下淡淡的苦澀,在偶然無法入睡的深夜里,她會淺淺地在主人懷中嘗到那杯隔夜茶的滋味,然後抱著他溫熱的身軀與她異常冰冷的心徹夜未眠。
綠苗微微地扯開嘴角,手邊切著今晚準備的蔬菜。身為主人的影子,她當然明白「方便」是主人要求,而她不得不從的命令,主人可以要她的命。要她的服從,但這些日子以來主人對她的態度,讓她曾不由自主的莫名興起一抹她身為影子不該擁有的想像,認為自己可以得到更多,認為自己可以……
她低呼一聲,刀子切著了手指,她呆望著指尖殷紅的血珠愈凝愈大,似乎企圖吞噬掉指間的白皙。
不該貪求啊!人心是貪得無厭的怪物,得到了不知滿足,還會貪戀地想要求更多,然而他已經給她很多了,給她一個躲風避雨、衣食無缺的屋檐,給她單純無慮的成長環境,她還能多要求主人給她什麼?
思忖起三個月前站在牧師與幾個證婚者面前,牧師所念過的婚姻誓言,綠苗苦澀地泛起一個笑。愛他、敬他、憐他,在貧困與病痛間仍不分離,至死方休,多像她身為影子的教誨啊!如果婚姻的誓言就如同她從小所受的影子教育,那麼影子和妻子的差別有多麼小?不需那些誓言,她早對主人做到了這一點。
對于聖壇前牧師要求她說下那句「我願意」,她可以輕而易舉地相信自己可以扮演好誓言中的角色,但是主人呢?在主人同樣被要求許下「我願意」的那句允諾前,她曾打睫毛底下偷瞄他的神情,他雖然也說了那句話,但是他的神情卻是帶著淡淡的譏消,黑眸深邃得令她解讀不出他的心里想著什麼。
如果婚姻的神聖僅止于此,那麼她的服從與主人的「方便」不啻是對婚姻最大的諷刺。她這輩子注定是主人的影子,怎能奢望有與光並存的一天?她是個替身,代替著遠方的曉彤姐,等到曉彤姐回國的那一天,她終將退回自己身為影子的本分、退回她應該屬于的角色。
渭然的淚水緩緩地滴落,與指上的血滴融合後滑下她的掌心,瞅著淚滴狀的血水,綠苗才明白她哭了,不是因為刀傷,而是她那份空虛的心破了一個大洞,冰涼的風不再輕緩地吹襲她的傷口,改以蠶食鯨吞的方式將她的心扯成碎片,逼迫她去承認,承認自己無法再安于影子的身分。
對主人的感情,不知在何時已走了樣,她氣自己貪戀得太多、渴求太多,沉溺在太過虛幻的美夢中,卻後知後覺地發覺自己已變得不可自拔。她寧可不知不覺,在平凡的日子底下承受主人的呵護,不要去深究這段變調的關系,不要去貪求她不該要求的溫柔。
綠苗幾乎是半哽咽著做完那頓晚餐,將近黑翔冀回家時分,她趕緊躲回房里,用冰毛巾敷著她的雙眼,害怕他回家後,會由她紅腫的雙眼瞧以她此時內心的軟弱。
黑翔冀準時回家,在用餐間敏感地注意到綠苗的沉默,她始終坐在他的對面低垂著首,拼命攻擊著她面前的食物,卻顯少將食物放進嘴里。他不悅地微微擰起眉頭,主動問出他心里的疑問︰「小苗,今天發生了什麼事嗎?」
「呃?」綠苗茫然地抬起頭,卻又想起自己的雙眼有可能穿幫,連忙又低下頭去,但語氣里的支吾卻泄漏了她的緊張,「沒、沒有。」
「你口吃了。」黑翔冀直接指出綠苗無法隱瞞的事實,「每次當你緊張的時候,你總免不了口吃的毛病。」他緩緩地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犀利的眼眸直瞅著她的臉龐,而後眉頭擰得更深,「你哭過。」
雖然並不明顯,但是他仍看得出她的雙眼有些浮腫,黑翔冀暗忖著,不知小苗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卻不願讓他知情。他溫和的口氣下有著不可置否的詢問︰「小苗,在我不在家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綠苗慌張地搖頭,「沒有……是、是洋蔥……」她怎麼能告訴主人,她心里萬般交雜的感受?
「洋蔥?」黑翔冀輕嘲地揭穿她的謊言,「今天晚上的菜色里,我可不記得我有吃到洋蔥。」
「呃……」這下慘了,她干麼找一個那麼笨的理由?一下就被揭穿了。綠苗靜默地噤聲,眼神不斷地回避他梭巡的目光。
黑翔冀臉色驟然陰沈,黑眸危險得儼如風雨來前的陰霾,他單手支起她的下巴,不許她再逃避他的目光,「小苗,我不喜歡你對我說謊。」
綠苗頓然臉色發白,她何嘗又願意說謊?編織謊言是為了逃避不想面對的事實,然而說謊對現實的殘酷毫無助益,只會更加可悲。瞅著黑翔冀嚴厲的臉龐,不爭氣而軟弱的淚水由創傷的心湖泛起,迅速地盈滿她的眼眶。
「不準哭!」她的淚水加深了他的怒意,同時也加深了他心中的無力感。她是他的妻,然而他始終為了等她而未對她做出夫妻之間應有的親密,痛苦忍耐了三個月的時間,他的小綠苗依舊將他當成主人,而不是丈夫。
「在沒有告訴我你哭的理由前,你沒有哭的權利。」黑翔冀眯細了眼,痛恨起她的奴性竟能屹立不搖,無視于現實的改變,單純地留在她的影子世界里,連哭的原因都不敢對他提起。
綠苗委屈地抿了抿嘴,怎麼也咽不下喉頭干澀而痛苦的硬塊,淚水如潰堤般涌出,滴滴滑進黑翔冀溫熱而有力的掌中。
對她的怒氣與憐惜交雜著濃烈的情緒攪動,黑翔冀低吼一聲,以意外狂猛的力道吻住她發顫的紅唇,撫著她因淚水而濕滑的臉頰,她被動的心驀然發酵出與她淚水相同苦澀的滋味。
他還要堅持等下去嗎?明知三個月小苗不因身分的改變而改變對他的觀點,他怎能再等下去?呵,到頭來他的等待只是他自己的狂想,自以為是地企圖改變她的奴性,相信她可以表現得像個他所愛的女人。
不,他無法再等了,若是她仍未改變,那麼他還要度過多少三個月因而無法成眠的夜晚?就當是挫敗後的墮落好了,苦等三個月仍等不到她的心,那麼他寧願得到她的人,好去欺騙自己沒被她的奴性傷得如此不堪。
決心不再等待她的適應,黑翔冀堅決的雙臂毅然攔腰抱起綠苗縴細的身子,決定在今夜徹底讓她成為他名副其實的妻子。
面對如此充滿侵略的眼眸,綠苗驚慌了,當柔軟的身軀被放倒在床上的那一刻,她明白心中的最後一道防線在今晚終將潰決,臉上的淚痕未干,而她的身子無意識地朝床邊縮去。
「呵,怕我嗎?」冷冷地在嘴邊浮現一抹邪氣的嘲弄,黑翔冀並沒有上床,僅是站在床邊以復雜難辨的眸色直瞅著她的退怯。她的脆弱模樣並沒有讓他的心得到強勢的快意,相反的,他的胸口因她的恐懼而緊縮,他所細心呵護、靜心等待的花苗並未因他的耐心而綻放,沒想到最終的結果,他竟像個喪失心智的猛獸,在她仍驚惶失措的情況下強要她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