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艾荷深深地吸了口氣。煉獄……原來她一直在地獄里啊!在發覺她自己走的是錯誤的路前,她認為自己是快樂而無憂的,但心靈上的虛無不斷地被壓抑、被漠視,讓她開始對自我沒有理由地產生厭惡。她不能明白自己為什麼不能快樂的活著呢?是因為她的無心,還是因為忽略自己感覺而慢慢產生的罪惡感?
敝罪別人之前,得先想想自己,因為所有的選擇都是自己選的,自己作出的錯誤抉擇,沒有理由將過錯加諸在別人的身上,于是人要懂得對自己和他人負責……
「我看你的臉色很不好,要不要過來吃點東西?」他看她的表情又陰沉下來了,難道在她的邏輯里,她還是覺得人要活得嚴肅,生活才會有意義嗎?閻月微微地牽動嘴角,故意將話題扯開,單指指自己盤中的東西,「肚子里沒東西的時候,特別容易去想一堆無聊的問題,害自己情緒低落,吃飽了就明白你其實不需要思考太多。」
「我不餓。」凌艾荷將眉頭擰得更緊,「我現在還需要吃東西嗎?」她還沒听過死人需要吃東西的。
「為什麼不需要?」閻月翹著嘴反問,「因為你沒有?」
凌艾荷緩緩地頷首,懷疑他是否又開始想耍著她玩。
「有人告訴過你死人不用吃東西?因為沒有生理機能上的必要,于是你覺得死人不可能吃東西?」
「你到底想說什麼?」凌艾荷有些發怒地反問。拐彎抹角的,死人能不能吃東西她哪知道,過去她又沒死過,而人世間那些入土為安的前輩們的確不需要進食。
閻月又神秘地笑了笑,轉瞬間她只看到他起身,在眨眼的時間他就來到了她的面前,執起她的手端視著她。然而凌艾荷連想都沒想,不假思索地將他爬上她手背的魔爪狠狠咬住,心底莫名地發覺這種舉動帶給她一種釋放後的愉悅感。
「我覺得你的確需要吃點東西。」閻月再度抽回他的手,嘴角有著苦笑,「你已經餓到把我的手當食物了。」
「少踫我。」略微松弛的戒備又猛然地繃緊,凌艾荷心想,若他真是可食性的東西,為了不讓他老是對自己出手,她會很慎重地考慮將他吞進肚子里消化掉。
閻月高高地揚起他的雙手做投降狀,嘴邊咧開的笑意有些奸詐,「算我怕了你,你有咬人的惡癖。」這是第二次了,而且她咬的力道不輕,她還真是頭母暴龍!
凌艾荷沉默以對,一點也不覺得他的笑話好笑。她是咬了他,那又怎麼樣?她以前沒咬過人,被她咬還算他的榮幸……她咬人?凌艾荷猛然驚覺地捂住了唇。咬人?她不是自詡為冷靜優雅的女強人嗎?咬人來發泄怒氣這種幼稚的行為,她連想都沒想過自己會真的做,但她……不僅做了一次。
可是咬人後的感覺……真的好好哦!凌艾荷故意漠視自己心底泛起的那抹小小的罪惡感,慢慢不著痕跡地放下她的手,暫時讓咬人後帶給她優勢的錯覺好好地勸哄她的心,她喜歡這種感覺,起碼自己不是一直處于劣勢之下。
「我不逼你,你想吃再吃吧!」連叫她吃個東西也那麼困難,閻月真服了這女人的排斥性,「但是食物的存在並非只有生理上的需求,其實食物在心靈上的安撫有同等的力量。」他咧開嘴,「當然,這不是我說的,否則會有一堆正節食的人排隊等著痛毆我一頓。」
凌艾荷瞄了瞄桌上的食物,異樣地發覺自己居然真的去看那盤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物體,她擰了擰眉頭,「如果食物能安撫人類的心靈,那麼的確沒有的人可以進食是可以接受的理論,但是冥界的食物長成這樣,我懷疑究竟有多少人還能吃得下口。」那種東西……她看了就倒胃口,活像泥巴似的。
「你知道那是什麼嗎?」冰綠色的眼里滲入了一絲惡意。
「什麼?」她懷疑自己眉頭的結永遠打不開了,來到這里後,有太多她不能理解的事情總令她皺眉。
「靈魂。」閻月的聲音輕輕地滑過她的耳邊,危險又帶著致命的魅力,「那是人類的靈魂。」
「靈……」凌艾荷猛然地瞪大眼,差點不能言語。她瞅著帶笑的閻月,一瞬間她真的相信他了,但見他得意的奸笑,她的錯愕降低了不少,倒懷疑起他的話有多少可信度。她不可自抑地微抿了抿唇,「你存心嚇我?」
閻月不可置信地點頭,「但沒嚇到你。」
「那麼那是什麼?」居然想嚇她,還好她夠冷靜應付,若是換成老五,恐怕老五也不會被他嚇到,反倒會很有興趣地去翻翻那堆像泥巴的東西是不是人類的靈體。
「我也不清楚。」閻月將她追根究底的表情仔細推敲,發覺她真的得到問題的答案。這樣的她起碼有些進步了,不若剛帶她來冥界時,她對所有事物都興趣缺缺的模樣,「但那又何妨?所有的事物一定要有個你所認定的實體存在嗎?盤中的東西它僅是一股能量,也許來自植物、動物或是其他,外型是人類社會最先認定的想法,為什麼要在乎它是個什麼樣的東西?」
凌艾荷搖搖頭,「我還是無法接受不是我的眼楮能認定的東西。」
閻月冰綠色的眼楮略閃了下,「眼楮也會騙人,常常你所看到的事情都被謊言所淹沒,卻不是事物的本質。」
「但虛無飄渺的本質卻是連點讓人信服的地方都沒有。」凌艾荷實事求是地說道,「我只相信我能看到的這並非錯誤。」
閻月贊賞地望了她一眼,發覺她有與他針鋒相對的潛力,他無聲地扯開一個若有所思的笑容,飛速地移至她的身後,將她的手臂反固定在兩人之間,「那麼讓我們回到原來的問題吧!」
「放開我!」凌艾荷努力地想扭頭瞪他。好奸詐!他一定明知自己有可能咬人,才會躲到她的背後防止她「動口」,她感覺到手臂被扳到身後的壓力和隱約的痛楚,此外,他的體熱似乎從她的背後傳來……
閻月將她的手往上扳了一點點,不至于讓她異常的疼痛,但可感受到不舒服,「你覺得這樣如何?你的手會不會痛?」
「廢話!要不要換你試試?」凌艾荷從齒縫間擠出她的怒吼,著實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有這種舉動。
閻月听著她因怒意而加快的呼吸,感覺到懷里的身體不尋常的震顫,她的氣息微微地……差點分散掉他的注意力,但他仍不得不注意到她和他相較之下是如此的嬌小,和她強悍的氣魄完全不能相比。他的語意帶著點笑,「注意你自己身體的反應,你在喘氣,表示你在呼吸;你能感覺到痛,但你沒有。如果以你的理論來說,一個沒有的人怎能感覺到疼痛、感覺到呼吸?」
「我怎麼知道?」她吼道。原來他想用這種差勁的方法證明他說得是對的,他想證明已經月兌離的靈魂也會有生理上的反應,「也許是因為我還沒死。」
「是啊,我怎麼會忘了這種證明法,對你有個很大的缺失?」閻月突然喃喃地自問道,他騰出的一只修長的手驀然地罩上她心髒的位置,卻也罩住了她的柔軟,引起更劇烈的心跳反應。
「你——」凌艾荷沒有時間錯愕,直覺地做出她能做出最大的反應——以她最用力的力道,重重地踩了他的腳。
原來提防一頭發怒的母暴龍不止該提防她的牙齒,更應該提防她踩人時也許會痛的「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