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倪瓔歇不顧一切地跑了過來,手中握著猶在冒煙的冰冷硬鐵,面容慘白的全身劇烈的顫抖,「打、打中了嗎?」
方青嘯瞪大了眼,緩緩回頭望著拿槍射她的倪瓔歇,眼神掠過一抹不能置信,像不相信是另一個人結束她的生命似的。「你是……」話未說完,她的眼神便轉為渙散,僵硬地軀體陣陣猛烈地抽搐,死亡的陰影掩蓋了她圓瞪的眼眸。
倪瓔歇軟軟地跪了下來,臉色蒼白得像個鬼,她像燙手般地丟開手中的槍,難以置信地瞪著自己的雙手,驚恐至極地顫抖著,「慕……容,我、我殺了……人了……」
南宮慕容緩緩地移開方青嘯的尸體,她的眼神復雜地在尸體上瞅視良久,才伸手將方青嘯未闔的眼瞼蓋上,然後看著緊縮成一團在地上打著顫的倪瓔歇。她明白倪瓔歇心里的感受,她第一次殺人時,也是倪瓔歇這個模樣,甚至平復了好幾個月都無法壓下殺人那刻的恐懼感,即使被殺的人是個萬惡不赦的敗類,但當生命被自己的雙手奪去時,那種冰冷噬人的恐懼會從四面八方涌來,任誰也無法阻止。
倪瓔歇捂住嘴開始嘔吐,所有能吐的東西全都吐得一干二淨,但仍抑不下她想把五髒六腑吐出來的沖動。南宮慕容緊緊地環過她的肩,一點也不介意此刻的她有多麼髒,最重要的是想藉此給她安慰,讓她明白,她不是一個人,等她的情緒平復下來,南宮慕容才說︰「不要這樣想。瓔歇,你救了我。」
「可……」倪瓔歇還是狂烈地嘔著,淚水滿布她精致的臉上,如貓般的水眸盈滿了驚愕。「我……嘔……」
「你救了我。」南宮慕容不斷低聲在倪瓔歇耳邊重復這句話,直到倪瓔歇的身軀稍微沒顫得太激烈,但她仍能感受到倪瓔歇手心的冰冷、滿臉的冷汗。「你救了我,瓔歇。如果你沒殺了她,我已經死了。」始料未及,救了自己一命的竟是那個總是笑著的好友瓔歇。她恨不得是由自己的手結束方青嘯的生命,起碼她已經殺過人,也懂得如何調適殺人後將會把人吞噬的罪惡感。
「但我……沒想過……會殺了她。」倪瓔歇緊閉雙眼,避免見到方青嘯的尸體和那把槍,卻不可避免自己的身子抖得跟落葉似的。「我怕她會殺了你,所以……」
「你怎麼總是找得到我?」如果瓔歇沒及時趕到,躺在地上的人會是自己。
「我……聞味道。」倪瓔歇咽了咽干澀的喉頭,「今天早上,我搬去……結果,凌姊姊……不是,是凌姊姊的弟弟說你會……所以……我急著找……」她已經語氣倫次了,記憶全在腦中混成一團,想到自己剛才覺得不妥才帶著秉鈞交給自己防身的槍出門,沒想到真的派上用場,而且還……倪瓔歇又打個寒顫干嘔了起來。「但我殺了……」
「瓔歇,冷靜一點。」南宮慕容和緩地拍過她的背,「你救了我,記得嗎?」
「坐牢。」倪瓔歇盈盈的眼光瞪向南宮慕容,緊緊地攀住她的手臂,「怎麼辦?我不要坐牢,我……」
南宮慕容想了想,將倪瓔歇從地上扶起,「人算我殺的,和你沒有關系,我們先回去,好不好?」瓔歇是無辜的,殺人的罪也不能由她來擔。
倪瓔歇虛軟地踉蹌了下,將全身的重量全由南宮慕容。
南宮慕容緩緩地望了躺在地上的方青嘯一眼,終究還是帶著倪瓔歇離開了她和方青嘯決一死戰的地方。
原來愛上一個不能愛的人,甜美的愛情也會變成致命的魔鬼。她為方青嘯感到悲哀,但也無法掩飾自己心中的惋惜。***
「你殺了人?!」鄒櫻櫻難以置信地尖叫,望著全身滿是鮮血和塵土的南宮慕容,而倪瓔歇則縮在沙發上,顫抖地喝著凌艾倩遞給她的熱茶。
凌艾倩望著老媽漲紅臉、瞪大了眼,呼吸都順不過來了,連忙拍著老媽的後背,免得老媽的心髒不勝負荷,得提早叫救護車了。「媽,先深呼吸,你快沒氣了。」
鄒櫻櫻果然連深吸了好幾口氣,「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個禍水果然不能留在家里,她……她竟然膽大到殺了人!
「慕容姊,你怎麼會那麼胡涂呢?這里不比明朝啊!」凌睿堯焦慮地搔了搔頭,「怎麼辦?」他突然上前握住南宮慕容的手,臉上滿是焦慮,「逃!快逃。慕容姊,你不能再留在這個時代了。三哥,不是有辦法帶慕容姊去那個地方嗎?」他靈光一現地想到,慕容姊曾跟自己說過三哥有辦法讓她回到原來的朝代,只要慕容姊離開現代,也許就不算有罪了。
凌睿桓深沉地望著南宮慕容搖頭,「九烈不算有罪,她是自衛才殺人。」自己本身是個律師,也明白她沒有離開的必要,但殺人是公訴罪,倘若她簡單就認了罪,反而有可能被判過失殺人,他絕不會讓九烈坐牢。
倪瓔歇冷冷地打個寒顫,差點就要說出人是她殺的了,但南宮慕容敏捷地按住她的肩,眼神有著一抹堅決,「人是我殺的,我會負起責任。」
「但是你會坐牢啊!」凌睿堯氣她竟然一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的模樣。他看著凌睿桓,「三哥,帶慕容姊回去那個地方吧!那個方青嘯在明朝是殺了十幾條人命的要犯,慕容姊帶著她的尸體回去不會有罪的。」
「九烈不能走!」凌睿桓跳了起來。他氣方青嘯為什麼要出現,九烈原本已經打算在這個時代留下來了,卻為了那個女人離開自己。他一想起她可能不會再回到自己身邊,將一生一世的失去她,他就絕不能讓九烈走。
「難道你要她去坐牢嗎?凌睿晨也忍不住地大吼。「愛慕容就要為她好,那才是真正愛人的方法,光是只想著把她綁在自己身邊,留在這個時代,這叫愛她的方法嗎?老四,慕容不是你的玩具。」
凌睿桓沖動地上前揪住凌睿晨的領子,眼神有著惡狠的凶惡,「你不是我,你怎麼明白我內心里有多掙扎?」
「不要吵,我回去就是了。」南宮慕容氣憤地扭開兩個人。她瞅著凌睿桓,眼里有著濃濃的傷痛,「我早知道這一天總會到的,所以我也不想傷害你,就這麼結束吧!我還是得回去。」
凌睿桓的呼吸為之一梗,不能置信地瞪著她令人心痛的臉頰,他的心全冷了,狂痛一絲絲地啃蝕掉他的氣息。她真的是親口說出要離開自己嗎?「九烈……」
南宮慕容眼里盈滿了淚水,但她強迫自己只能將它盈在眼眶不能掉下,她高昂地抬起頭,「是的,我一定要離開。」
「連我都不能留下你?」凌睿桓只覺得頭昏眼花,自己的胃陣陣翻攪,眼前的女人無非是凌遲自己的劊子手。
「是。」南宮慕容咬緊了唇,眼神灼灼地與他對視。她看得見他眼中深沉的哀傷,但方青嘯還是得帶回明朝。呵!或許方青嘯也真的達到目的了,用死亡來分開自己和睿桓,而她確信,她此生只會愛著他,不會再和誰永久。睿桓是她一生的丈夫,也是唯一的,在她每個呼吸、每個思緒中都會有他的存在,直到老死。
「南宮九烈,我不曉得你還可以殘忍到這種地步。」凌睿桓的眼神陰鷙,狠狠地拉住她的手腕,短短地悵笑了聲,「是,你可以絕情絕義,我為什麼辦不到?你想走是嗎?我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