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為何數天不見,他卻又來找她?難道她那天還表示得不夠清楚嗎?
「那帥小子就在前頭,你過去找他吧?」
倏地,她心跳加快,他們之間天南地北的差異讓她猶豫的停下腳步,思慮著到底要不要過去?不過,她實在無法忽略胸口的雀躍,雖然知道他是個麻煩,但寂寞多年的心就像久旱渴望甘霖的土地,分外欣喜有人來關心。
可是見了他又如何?他顯然不是單純想來跟她做朋友的,而他的娘親又對她這麼有成見,他們根本不會有未來,她也不敢做無謂的期待。
所以見他,只是徒增困擾。
「你听得到我說話,對不對?」花姑姑欣喜的叫喊。
從眼角餘光,蓮花可以瞧見眾多游魂充滿希望的眼光集中在她身上。
她若承認了,就等于招惹上諸多麻煩。
暗自深吸一口氣,蓮花決定還是保持目前的情況,邁開腳步繼續向前走,反正惹一堆鬼,不如惹一個人。一個男人嘛,能帶給她多大的困擾?終究是在知道她的「本領」後,就會遁逃的凡夫俗子——
但心跳為何這麼快?為什麼呼吸變得這般急促?
一來到池塘邊,蓮花就隱隱約約听到一陣渾厚的男音傳出。
「白蓮花,蓮花白,純白無瑕無塵埃,身污泥又何礙?自身清芳招人來……」
視線漸明,月光下,她看見雷尚鳴抱著一束白蓮花半倚的靠在大樹旁,那寬大的手正一瓣瓣的摘下蓮花瓣投入腳畔那池靜水,引起一波波的漣漪。
蛙鳴充耳、流螢浮動,一身青衫的他恍如天上飛下來的仙人,是那麼的清新月兌俗、超月兌凡塵。
她的心跳幾乎停止了。
疼痛充斥著胸口,看著眼前的他,她更加清楚他們之間的距離有多遙遠。他是這麼的清高,而她卻是那麼的卑微,除卻她是個見識淺薄的村姑不談,還是個人人懼伯的鬼女。
無論他對她有什麼企圖,終將像風中的一把塵灰,沒多久便會--煙消雲散。不如在惹上塵埃前,一身清爽的離去。
蓮花腳往後踏,旋身一轉就要走……
「蓮花?」
雷尚鳴驚訝的叫喊定住她的腳步,而她瞬間的手足無措讓他有機會沖到她面前獻花。
「蓮花,這送你。」
她低低的看著有大半都掉了花瓣的花束,聲音沉悶的問他,「你來干嘛?找鬼嗎?」
「不,我在等你,我好不容易擺月兌掉我娘跟那個道士呢!」他笑呵呵的說。
「找我干嘛?你不知道我是鬼女嗎?」她的聲音更加陰沉。
可他笑容不變!「想見你就來找,還需要什麼理由?再說,什麼鬼女的,不過是謠傳,你不要介意。」
但那卻是鐵錚錚的事實,即使她努力扮演著「不是」的角色。
蓮花低垂的眼楮黯淡下去,「可是我不喜歡你來找我。」
「為什麼?」他真是吃驚,難道蓮花喜歡寂寞,這一切只是他的一廂情願?「莫非是因為我娘?」但願她只是單純的因為自卑,而不是討厭他。
「不管是什麼原因,你都不應該來這里找我。」她索性轉過身子。
他焦急的沖到她面前,「我有想過去你家找你,如果今晚等不到你的話。」好在他等到她了,老天垂憐。
「為什麼等我?你到底要做什麼?」干脆挑明了說,倘若他想娶她,那麼,把不可能的事實攤開來講明白,大家好死心。
「這教我怎麼說?」尷尬的低頭,一陣熱辣襲上雷尚鳴的臉頰,雖然想過幾個日夜,他的決心因阻撓而更加堅定,但是,這會兒心上人這麼認真的問他,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好,「我想……我想……」
「他想娶你當老婆。」他身後飄浮的花姑姑咧開嘴直笑。
蓮花暗暗倒抽一口氣,但她卻不能因此露出任何驚愕的表情。
「你想什麼?」她沉著臉問。
「我想……」他吞吞吐吐的掰下白色蓮花的花瓣,一一灑落,「你……你應該知道吧?我娘都說得這麼清楚了。」她明知故問嘛!
「你想摘下我這朵花?」她臉色復雜的看著他的手蹂躪蓮花。
他急忙住手,「不,我沒摘花的意思……不,也不是沒那個意思,我想要你這朵花,但不是強摘,也要你願意才行。」
要她還想她自己心甘情願?
天下沒這麼好的事,更別說她沒有嫁給他的意思,而且,她也沒那資格。
「我不願意。」蓮花轉身就走,不給他開口挽留的機會,更听而未聞身邊花姑姑的訕笑。
「哈!害羞什麼?有人追你就該偷笑了,還挑。」
她的雙手緊握,咬牙強忍,她也想給自己一個機會呀!
「為什麼?」雷尚鳴的聲音固執的傳出。
她不語,仍是往前走。
「是因為我不夠高、不夠帥、不夠有錢嗎?」他追問。
听到他的話,蓮花的腳步變緩,只因她的心急速的抽痛,她多想告訴他實話,卻只听到自己的聲音冷冷地出口。
「因為我討厭你,打從第一眼開始.」
不能成形的愛戀,就干脆將它徹底毀滅吧!
夜風冷冷的吹,遠處傳來幾聲淒厲的狼嚎,那狼應該如她一樣,也是孤單寂寞的想要尋求自己的同伴吧?它或許找得到,可是她卻不,因為她被詛咒了,從她小時候因為風寒發了高燒以後。
「傻姑娘,趕快回去找他呀!他可能是你這輩子唯一遇到的好男人了。」花姑姑跟在她的背後。
她不加理睬,雙腳仍不住的匆匆往前跨,她察覺到背後已經沒有他的腳步緊緊跟隨,也沒有他一聲接著一聲的「為什麼」,他一定是放棄了,因為她的冷酷。
心!彷佛空了一個大洞,讓冷風颼颼吹過,深深的怨悔涌上來,她不該用「討厭」這個謊言拒絕他,這不但傷了他,也重重的挫傷了她自己。
突地,蓮花的眼淚撲簌而下。
淚水,將她心里的悔意盡情表達。
「喲!哭了吧!這麼傷心的話就回去找呀……喂!不要走,我離不開這里。」眼看著蓮花快速走遠,花姑姑大聲吶喊,她仿佛被什麼拉住一般,竟無法前進。
那是鬼的桎梏,每個慘死的鬼都有它的活動範圍,以及無法踰越的界限。
「蓮花,回來呀!姑姑好寂寞,很希望能跟你多聊聊!」
加快腳步往前,她再次警告自己,不能听能信鬼言,不能與它們交談,所有的悲傷都要獨自忍受。
反正,她這一生僅存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為了娘。
終于在屋子前停下腳步,蓮花快速的把臉上的淚抹掉,不能讓娘有機會瞧見她臉上的哀傷再為她擔憂啊!娘親的身體已經夠孱弱了,哪能再次承受打擊。
深深吸口氣,把心情調整好,當蓮花要推門而入之際,就听見一連串的咳嗽聲。
娘親又在劇烈的喘咳了。
她急忙把門推開,竟然瞧見娘親坐在地上,弓著的身體不住的痙攣,那張蒼白的臉布滿了汗水與痛苦,而身邊正圍著一群樂得手舞足蹈的小表,各個歡呼著,「快死了,終于快死了。」
「娘!」她大聲驚呼,奔過去把娘親扶了起來,再也止不住傷痛的淚水奔流,「娘,振作一點,你一定要活下來,你不能放蓮花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呀!」她邊說著,邊費勁的把娘親搬上床,還拍拍她的背,想要順順她的氣讓娘親好過點。
但是,白母沉病已久,再加上長久以來住的地方濕氣濃重,因而更加深了她的宿疾,如今孱弱的身體就像搖晃在風中的殘燭。她明白,也有了最壞的心里準備,但事到臨頭,她還是不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