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生,你……咦?萌生,你快看看你手上的那塊布。」晨星驀然驚呼,雙眸陡然睜大。
乍听大嫂如此驚呼,江英當真下意識地往手上瞧去。
不知在何時,那布上的鮮紅血漬竟皆轉成綠色.令人驚恐的妖異色彩,看得人頭皮發麻。
江英再也說不出話來,拿著那布的雙手竟猛烈顫抖,甚至無力地任憑它落地。怎麼可能?瑞蓮的血怎麼可能是綠色的?難道她不是人嗎?
「少夫人,你看,我們沒有說謊呀!」相反于他們,丫頭們倒是喜滋滋的。
但晨星卻听若罔聞,茫然的神志不由得回到數天前,她的夫君拆卸下她傷口上的布條時,而條上也有著同樣色彩的綠。那是她的血嗎?
難道她的鮮血也會變成綠色的?
她又不禁想起江平的那句——瑞蓮或許能沾上你的光……
是她讓瑞蓮變成如此的嗎?但她什麼也沒做呀!
她的腦中又浮現她幫瑞蓮止血時,她手臂上的鮮血汩汩流下……啊!她的血與瑞蓮的相混了。
「天,是我害了她。」她訝然低呼,臉色變得蒼白。
「少夫人,你過來看。」不識好歹的丫頭們興匆匆地拉她到床邊,並舉起瑞蓮的手湊到她眼前,「你看,一點傷痕都沒有。」
「不可能的。」江英竄了過來,湊近一看,的確,剛才鮮血流滲的手指頭早已不見傷痕。怎麼可能?他慌亂地想要尋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晨星悄然地退了下去,臉色也更形蒼白,因為她朦朧地意識到瑞蓮已非昔日的她,反而變得跟她相似。但這種轉變好嗎?
一股寒冷的戰栗由背底迅速地向上竄升。
她不明白這恐懼,也不願去追尋透徹。
「是你們對不對?」江英又把炮口對準了她們,「是你們使計弄出了這一切,對吧?」這是惟一合情合理的解釋了。
「不,我們沒有,是小姐變了,變成妖怪了。」丫頭們委屈地哭叫著。
妖怪?晨星的心頭一震,對這字眼竟有深刻的傷痛。
轟!轟!
整個地面竟然動搖了。
地震。晨星直覺地想到。
「地牛翻身了,地牛翻身了。」丫頭們鬼叫著。
但一種詭異的情況接著發生了,晨星親眼目睹到桌上的燭台凌空升起,以歪斜的飛行姿態朝那名口出「妖怪」之語的丫頭襲去。
砰!那燭台擊中目標,造成那丫頭的鮮血自額角流下。
就在此時,地震停止了。
「瑞蓮,真的是你?」江英駭然地轉身問著床上熟睡的人兒。很明顯,他也目睹到凌空飛行的異象。
「是小姐打的!」丫頭怪叫著。
「小姐是妖怪!」
「快走,不然會被小姐殺了。」
晨星捂著口,無助地由著丫頭們奪門而出,心頭七上八下地彷徨著。
罷剛那是瑞蓮的力量嗎?應該不是吧?
但晨星的腦子里卻又直覺地認定是她,沒有原因,沒有理由,完全憑的是直覺。
若她真的有那個力量……那太恐怖了。她要殺她簡直是易如反掌了。
「瑞蓮,若真的是你,你就證明給我看呀?」江英叫囂道,心情已漸趨穩定,因為他一直在說服自己相信——剛剛那一切只不過是湊巧罷了。
「萌生,我……我要回……啊!」晨星睜大的雙眸目睹剛剛那把短刀凌空升起,尖銳的刀鋒直指向她的心窩。
「大嫂,快走。」江英暴喝。
但來不及了,那把短刀如箭般的急射而去,去勢凌厲,不像剛才那燭台的緩慢。駭得晨星手腳發軟,難以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刀鋒愈來愈近、愈變愈大。
「不……」她尖叫,再也忍受不住地閉緊雙眸,滿心不情願地等待死神到來。
但,這一刻好長……
「大嫂?」一個力道拉扯著她的臂膀。
晨星遲疑地睜開雙眸,那把短刀就在她眼前不到五寸處停住,銀亮的刀身閃爍著死氣。
「不要。」她抗拒地尖叫,叫聲未落,就見到那短刀「鏘」一聲直墜下地,刀鋒直刺地面,竟沒至刀柄。
這又是怎麼回事?它怎麼會掉下去?
「大嫂,快走。」江英見機不可失,立刻拖著她就往門口走。
才剛踏出門檻,身後的門就戛然合上。
江英拖著她的去勢更急,嘴邊更是心有余悸地叨念︰「剛才實在好險,你差點就沒命,下次再也不許你靠近瑤翠館半步……」
第六章
晨星匆匆忙忙地撞進臥房,看也不看正在更衣的江平一眼,立刻沖到梳妝台前,拿起一支金釵就往指上用力一刺。
「你在干什麼?」江平沖了過來,抓起她的手就要往口中吸吮。
晨星慌忙地用力抽開手,「不要,我不想害你。」她淚眼汪汪,顫抖地自懷中抽出一條白色絹巾草草地纏住自己的手。
江平大皺眉頭,厲聲質問,「說,發生了什麼事?」
晨星沒有答他,只是抖開手上的白絹巾,怔怔地瞧著上頭的殷紅血跡,並且滿心恐懼地等它變綠。
「你在干什麼?」江平搶下那方白絹,將臉湊到她面前,「是不是你爹跟你哥對你說了什麼?」他知道她被項家父子請到悅乎樓去過。
「是呀!他們是跟我說過話。」她小心地抽回方巾揣在懷里。
「那你們說了些什麼?」江平拉著她坐到椅子上,心思一下被這話題吸引住了。
「我爹收我當義女。」她心不在焉地答。
「義女?」江平隱隱覺得憤怒,並不是因為他們亡羊補牢收晨星做項家人的騙行,而是他們收她為義女所要說出的理由。
他們實在太莽撞了,不知道晨星是否相信他們所說的?
「是呀,很奇怪是不?」晨星點頭,隨口應道。
看來她並不相信,他稍稍松了口氣。
為了加強效果,他以不敢苟同的聲調笑道︰「岳父他們也實在太胡鬧了。」
「是呀……啊!」她低呼。
「怎麼了?」江平緊張地趨身向她。
晨星未答,只是驚懼地瞪著手上顫動不已的方巾,那異樣的怔忡引得江平不自禁地順著她的視線……天,好詭異的情況。
那殷紅的鮮血竟在褪淡變成橙黃,再慢慢冒出綠絲,交織成一片翠綠,這情景美得邪異,美得根本不該存在。
「別看了。」他一把奪過方巾就往懷里塞,然後驚疑地瞪著眼前臉色異常蒼白的妻子。
「其實這也沒什麼。」他清了清喉嚨,「很多人的血液也是這樣的,你不用太介意。」
「是嗎?」晨星揚起水汪汪的雙眸。
「當然,我有騙過你嗎?」他的語氣堅定。
晨星搖頭,「那,這些人是不是叫妖怪?」
「妖怪?」晨星從哪兒听來這詞的。
「我听到那些丫頭說瑞蓮是妖怪,她們好像很怕妖怪似的。」她困擾地低哺。
「你跑到瑤翠館做什麼?」他厲聲問,終于明白她怪異言行所為何來。
「瑞蓮的傷痊愈了。」晨星迷茫地迎向他,「但她卻仍高燒不退地躺在床上,奇怪的是,她竟能讓燭台在空中飛,讓短刀向我刺來……」
「你受傷了嗎?」江平驚然扶住她的肩,緊張地問。
晨星搖頭,「短刀在我面前停住,然後掉了下去,我想……瑞蓮終究是不想殺我。」嘴角隱隱浮現笑意,竟為這一點善意感到雀躍。
「我看不見得。」他嘲弄地低嘆,大概猜到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現在,他很確定她不是晨星,很有可能是某種半仙(他死也不承認她是妖怪)因某種事故喪失記憶,尋常人可因她的鮮血而獲得神力,瑞蓮就是踫巧因此得利的。
他該為她不是人感到害怕嗎?
但她如此天真善良,實在也沒什麼好怕的,雖然她偶爾會顯現嚇人的神跡,卻也都是無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