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納蘭佳肯定的點頭,「因為生下來才更狠,你以為生下一個生命很神聖、很值得高興嗎?告訴你,我寧願我沒被生下來過,那就不用受輕視、受凌辱、受你欺負,更不用經歷生老病死。」
「不,這不是真的,你明明說過努力……」
「我知道我說過什麼,既然不幸被生了下來,不努力活著又能做什麼。」納蘭佳將眼光移往娜妲伊絲,「如果陛下把孩子生了下來,你說會幸福嗎?他不會被笑私生子、不會被你懷疑會謀奪王位、不會被人利用來賺錢得勢、不會受苦、不會被暗殺嗎?這樣你還能說生下來好?」
拿撒斯咬牙,「照你這麼說,全世界的女人根本就不該生孩子。」
納蘭佳點頭,「沒錯。」
終究在拿撒斯的堅持下,他們的墮胎行動延遲了,也在拿撒斯的頂替之下,「水之祭」順利的舉行成功。
柄家似乎是恢復了寧靜,繁榮如往,安樂如往,只除了王家人心情都不好之外。
「是因為無法可想,我們才決定這麼做。」娜妲伊絲收回留駐在藍空中的目光轉向身後的拿撒斯,「再拖又有何意義?」
但拿撒斯硬是不肯妥協,「反正再給我三個星期想辦法,如果到時仍無法解決,我就不再干涉。」
娜妲伊絲嘆氣,「你真固執。」
「你們不也是。」
她微微扯高嘴角,「你長大了不少,我在想時候到了,該是把索羅茲亞國交還你的時候,我也跟右丞相及幾位臣子們提過。」
「我猜,沒人反對。」他對這點有信心,反正他又不是不能扶的暴君、昏君之類的。」
娜妲伊絲點頭,「願意嗎?」
「讓我再想想。」遲早的事,雖然避免不了,但要選蚌對每個人都有利的時機,何時?如何做?在那之前,他還想享受些許自由快樂一下,「母後,我們出城散心好不好?」
「去哪里?」她倒是不反對。
拿撒斯偏著頭想了一下,然後靈光突現,「我們沿著特羅特河水流的方向,我想看一看書上說的海是如何藍、如何遼闊。」
海?她曾听說且神往的無邊無際藍的世界,听起來似乎不錯。
「好,順便也可以巡視國土。拿撒斯,就由你來安排旅程可以嗎?」
「遵命,兒臣非常樂意。」
幾天之後,他們從雄偉壯觀的宇良城出發了,一隊浩蕩的行列沿著特羅特河的流向往北前進,企圖在它泛濫之前一覽風光。
夏季的藍空配上河面拂過的涼風,自然世界一片寬闊。
出來外面散心是對的。娜妲伊絲這麼想。
但遺憾的是沒辦法暢懷的騎著馬享受自由的氣氛,在兒子拿撒斯和愛人丹德羅因為她身體狀況的堅持下,落得和肥肥的愛獅「三腳」相同的命運,坐躺在馬車上的被搬運。
這樣坐,那樣躺,怎麼都找不到舒服的姿勢,不習慣這樣的方式,弄得全身酸痛,倒挺羨慕「三腳」在這樣的顛簸中還能安然閉著眼楮睡大覺。
「你覺得怎麼樣?陛下。」丹德羅常常策馬至馬車邊問候。
為免他過度擔心,娜妲伊絲總是鼓起笑臉,「很好,風景不錯,我看得很開心。」
拿撒斯也是時常關心的騎馬蜇到她車旁,「母後,如果你覺得有任何不舒服,就要馬上說哦!」
「我覺得好得很。」
娜妲伊絲對于他們的過度緊張感到好笑及不以為然,不是不知道他們的失常是因為她初為孕婦,但這孩子終該失去的,若是因為不小心而失去或許會比她故意下毒心殺害來得好受,于是她在等待,等待神安排她如何失去這無辜的孩子。
第一天在河畔扎營。
營火炙烈,熊熊火光映在安逸的臉上,不管士兵、侍從或女官都安心的笑著,飲著美酒吃著烤肉,彼此間快樂的談笑。
娜妲伊絲和丹德羅遠遠的望著,並不特別想加入他們,只是在熱鬧之外共享甜蜜的寧靜。
「你看拿撒斯,」娜妲伊絲突然作出手勢要丹德羅看——拿撒斯正瞪著一雙不悅的眼,默不作聲的瞧看執意做男裝打扮的納蘭佳正跟一群英俊的衛隊士兵談笑自如,「我敢說他其實很喜歡納蘭佳。」
「但納蘭佳卻不見得喜歡他。」丹德羅直接點明。
「那是因為她還不夠了解拿撒斯的好,他可是很優秀的,」嘴角露出微笑表現出得意。
「驕傲的母親?嗯。」丹德羅也笑了,然後表情一轉,擔憂的蹲在她面前,「說真的,我不喜歡這次旅行,你現在情況特殊,我不要你為了這個孩子把身體搞糟了。」
「你太多心了,不會的。」娜妲伊絲不以為然的搖頭。
「或許是,但總是得提防,畢竟還要小心丹伊王這個喪家犬,他脾氣不好又不夠君子。」
「你怕他趁這個出游的機會偷襲我?」娜妲伊絲拍拍他的肩,「別擔心,我們不是每次都逃過嗎?還滅了他的國家,破壞了他跟喬納斯的計謀,他現在已經沒有力量跟我們為敵,我猜他變成一個孤單的旅行者了。」她呵呵地笑了起來。
「你太低估敵人了……」丹德羅搖著頭。
「陛下。」
娜妲伊絲轉頭看,一名年輕的衛隊兵正忐忑不安的站在她前頭,緊張得仿佛面臨生死關頭,「有什麼事嗎?」
她盡其可能的親切開口。
「很抱歉打擾了你們,我……我只是想跟陛下說……我很高興能跟你出來,你是我知道最好的國王,我很榮幸地入宮衛戍。」
娜妲伊絲高興的笑了,「我也很高興有你的加入。」
年輕小伙子因此顯得興奮異常,「謝謝陛下,對了,我還想告訴陛下,明晚我們不是要駐扎在馬哈的神殿嗎?我去過那里,神殿的後庭剛好建在瀕臨特羅特河的一個高崖上,從那邊看可以看到很漂亮的景色,就像涅瓦羅神住的世界一樣,陛下,你一定要去看看。」
「我會的。」娜妲伊絲愉快的點頭。
「那……那就這樣子,我回去了。」年輕小伙子轉身想走。
「等等,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我叫伊波拉平德。」年輕小伙子咧著嘴。
「伊波拉平德,嗯,我記住了。伊波拉,好好干。」娜妲伊絲鼓舞他。
年輕小伙子很肯定的點頭,「我會的。」
第二天的確扎營在神殿邊,但高貴的王室成員如娜妲伊絲女王、拿撒斯王子以及尊貴大臣丹德羅將軍卻可以留宿在神殿里。
只是到達時已經星辰高升,除了繁星滿天,濤濤河流聲之外,神界的美景已因黑夜的籠罩而告辭。
「沒關系,我可以明天早上再欣賞。」她這麼對丹德羅說,留下「三腳」蜷在床邊睡覺,打發陪侍的人出去,「我累了,想早點休息,你們也快下去吧!」就連丹德羅也不例外。
夜深沈,「三腳」的沉重呼吸聲附和著特羅特河轟轟的水流奏成一曲安眠,魅惑她沉沉的睡著。
圓月當中,烏雲浮走,地上的人兒也漸漸被睡意攻擊。
突然,有人影在黑暗中閃動,火焰游移,在每個帳篷一角茁壯。
「救火……」驚醒而發出警告的人被無聲無息的解決。
「失火啦!」另一個幸運的人尖銳喊叫聲劃破寂靜。
人群騷動。
首先是拿撒斯奔出神殿,大聲的指揮著,「救火,全部給我起來,一邊小心戒備。」
丹德羅也警覺的下了床奔出房門,外邊的情況如何,他不在意,他唯一關心的是娜妲伊絲。
但這個神殿的主祭司卻半路攔阻他,「將軍,不好了,女王不在房里,會不會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