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兒。」
「嗯?」
「有件事我要跟你說。」
「什麼事?」
「我可能要去美國一趟。」
林舒兒的秋千由高轉低,而後停下來,「為什麼?」
「我媽找我。」
「要很久嗎?」
唐少柏但笑不語,連他都不知道會多久,如果骨髓不合,應該是馬上回來,如果骨髓適合,那移植的手術免不了,那就要很久的一段時間了。
「少柏,要很久你才回來嗎?」她再問一次。
「不會,我會盡快回來,然後陪你去南部玩。」他保證。
林舒兒嘴角輕揚的笑著,「那你回來時要記得買禮物送我。」
「你想要什麼?」
坐在秋千上,林舒兒很認真的想著,「買你想買給我的禮物就好。」美國沒去過,她想不起來要買什麼。
舒兒的馬尾在風中飄蕩,她的笑臉很甜,唐少柏想要記下這一幕,「舒兒?」
「嗯?」
「我們去買糖果。」
「不要,我不要坐你大哥的車。」
「我們自己去。」
「可以嗎?」只見那頭車窗搖下,「你大哥在瞪人了。」
「沒關系,走吧。」
拉過她的手,唐少柏的俊容上露出一抹縱容的笑意。「我們去把你最愛吃的糖果全部搬回家。」
「呵呵,那可能要塞滿一屋子了。」
「好,那我就買一屋子的糖果給你。」兩人相視一笑,然後手牽手飛也地快速跑出公園,當唐少城驚見要下車追人時,哪里還有他們的蹤影。
「少柏!你要去哪里?」空蕩蕩的公園里,只有唐少城氣急敗壞的聲音。只是唐少柏的不會很久,卻不知是多久,十年過去了,高一的暑假過了,承諾食言了,他還是沒有回去。他來美國經過周密檢查,幸運地發現骨髓相符,可以進行移植,所以馬上安排進行手術。
這十年來,他靠網路與林舒兒了解近況,在他來這里的第三年,他才知道舒兒交男朋友了。也難怪她網上的回信少了,兩人之間隔著海洋拉開的距離太大了。
直到前不久林伯打電話來說了些舒兒的事,他才知道訂婚的舒兒被退婚了,對方給的理由很牽強,林伯說搶走她男朋友的第三者是小蘇,是她異父異母的妹妹。自從知道這件事後,他常在夜里獨自思考,想起舒兒哭泣時的無助,還有過去她的甜美笑容。
「少柏,你真的要走?」
美國的十二月,冷風刺骨,大雪連下了十多天,雪都積了一公尺那麼高。說話的人是他主治醫生的兒子,這十年來,兩人的交情由淺至深,在這片土地上沒有人可以比楊天凡更了解唐少柏的身體狀況。
「嗯。」他的行李都打包得差不多,也分批寄回台灣了。
「台灣只有你自己一個人,沒問題嗎?」
「你爸不是說我的身體已經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了?」骨髓移植成功後,幾次的復健及化療,他的身體已經漸漸強壯,不再是初到美國時的虛弱了。
「是復原得差不多了,但也不能太累。」癌癥這種東西很頑固,明明是痊愈了,卻有時還會出現假象讓人心驚。「你的病好不容易才控制住,癌細胞雖然清除了,但並不表示沒事了。」
「我知道,我會好好善待自己的,怎麼說這個身體也陪我經歷了太多的病痛。」那些受病痛折磨的日子,他曾經以為自己會熬不下去,但最終還是憑著過人的意志力渡過了。
「希望如此。」楊天凡看著少柏由病弱的少年長成今日的健壯體格,他明白他長年下來的痛苦及壓抑,
「回台灣等安定好住的地方我再跟你聯絡。」
「你不回家住?」
唐少柏搖頭,「我回去找人,順便投靠她。」
「你以前在台灣的朋友?」楊天凡自小是土生土長的美國人,雖然父母都來自台灣,但畢竟他對台灣不熟悉,他的中文也是這十年來由少柏一字一句教會的。
「嗯。」
「男的女的?」
「女的。」
「你喜歡的人?」
「我的青梅竹馬。」
楊天凡想了想,這十年里少柏的生活作息正常,根本沒有常聯絡的人,怎麼會突然跑出一個青梅竹馬,「你說該不會是說那個常常有事沒事就寄一大篇英文過來請你翻譯的女孩?」
只有她,曾經是三天兩頭就寫信給少柏,她的來信永遠是有所求,曾經他還一度要少柏別理那種自私的人,完全不為他的身子著想,只會要少柏幫她,但全都讓少柏一笑置之的帶過,那時他就知道那女孩對少柏意義不同。
「嗯。」大學主修外文系的她英文底子不算好,常常找他求救。
「她不是沒再跟你聯絡了?」
「她忙著翻譯的工作,抽不出時間。」
他曾經因為不知手術結果,不敢開口要她等他,但他以為她懂,沒想到她卻戀愛了,盡避如此,他對她的感情還是不變。
「她?憑她那點破英文功力也可以當翻譯?」楊天凡有些汗顏那女孩翻出來的文章有誰能看得懂嗎。
「她其實很聰明,英文也進步很快,已經不再需要我的幫忙了。」
「那菜子呢?她等你十年,你不會真放她一個人在美國吧。」
「我對菜子只有妹妹的感情。」
「所以你是為了見那女孩才決定回台灣?」
以前見他常常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沒日沒夜為那女孩翻譯文章,只為了再收到那女孩寄來的道謝信,後來信少了,他使用網路的時間也少了,連帶的少柏的笑容也少了,常常一個人若有所思的望著病房里的窗外。曾經以為唐少柏是因為太孤單了,原來他是在思、念曾經跟他一起長大的女孩。
「我很想見她。」
「然後呢?跟她說你喜歡她?」若不是為了到美國治療養病,少柏或許不會輕易離開那女孩,可事與願違,他不得不走,留下女孩一個人在台灣,那應該是少柏心頭最大的遺憾吧。
望著窗外白雪,唐少柏臉上露出淡淡笑容,他不知道當年那個綁馬尾的舒兒經過十年後長成什麼模樣了?清秀的她是不是變得更漂亮了?
經過感情蛻變後,她的燦爛笑容不知是不是猶在,那份純真的笑容他永遠忘不掉,那曾經是他在異鄉的慰借,是他忍受病痛的特效藥,那笑容,他很想念。
少柏要回台灣?上川菜子瞪著唐少柏,不置信的搖頭,她每天固定時間來幫他整理家務,「你不可以回去台灣。」
「我已經訂好機票了。」
「為什麼你突然要走?」他的病好了,可以開始在這邊安定工作,這里有她,為什麼他還想回台灣呢?
「我想回去看看。」
「看什麼,台灣還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的嗎?」都離開十年了,那里的人事全非,早沒感情了才是。
唐少柏見著滿桌的菜色,菜子的手藝很好,為了討他歡心,她努力學廚藝,為了融入唐家,她學著怎麼跟他媽相處,更為了他,她犧牲太多的時問陪他,而他卻無能回報。
見他不語,上川菜子終于忍不住了,「你是為了要見林舒兒才回去的?」
「菜子,就算我回去見她也沒有什麼不對。」
「有,我不準你回去見她。」
「菜子。」她對他並沒有任何權利,他們之間並沒有約束。
這些年,菜子的情緒轉變很大,或許他的態度是很重要的起因,她臉上的笑容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暴躁。
「沒有人可以阻止我回去見舒兒。」
「連我都不能嗎?」
「我很想舒兒。」
「想她?她都交男朋友了,而且還跟人家訂婚,你卻還在想她?」
「那不重要。」
「那我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