舫恩站在陽台邊,早已將急促的敲門聲與弟弟的叫喊聲拋到九霄雲外,此刻在她心中,只看得到那令她永難忘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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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深夜的街道上,一陣涼風吹來,行書穿上黑色的西裝外套,踩著輕快的步伐,一路跑回甜心屋。今晚,他體會到這些年來最愉快的一種經驗。
長久以來,他在爾虞我詐的社會中掙出自己的一番天地,但是他不相信任何人,也不願意付出任何感情──直到遇見舫恩,他才再次體驗到敞開心扉、真誠相對的美好感覺。
而他的心情也從不曾像此刻一樣,感覺到全然的緩和與放松。
就在接近甜心屋的那個路口,他飛快地穿越馬路,心中滿滿是舫恩的笑容,卻沒有注意到右邊那輛急速行駛的跑車──
當強烈的遠光燈投射在他身上時,他轉過身,停下腳步……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烈撞擊著他,腦海中的形象逐漸模糊,路人的驚叫聲也漸漸地消失,直到他再也看不到,听不到……
罷剛拉下鐵門的采茵,忽然听到一陣刺耳的車聲,緊接而來的是巨大撞擊聲。
「天啊!是車禍嗎?」她轉身看到易行書的銀色賓士還停在門口,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立刻往街口奔去,眼前的景象令她忍不住失聲大叫,穿著黑色西裝的行書,竟毫無血色地臥倒在路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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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急手術已經進行了將近四個小時,醫院急診室里的護士忙進忙出,不斷地送血袋進手術房,采茵站在門口著急的踱步,而呆滯坐在一旁的舫恩,卻是不發一語,面容慘白得可怕。
一接到姊姊的電話後,她穿著睡衣就沖到醫院來,始終沒說一句話,眼中的淚水也從未停止過……
「怎麼辦?他是不是失了很多血,不然為什麼護士一直送血袋進去呢?」采茵緊張地自言自語著,但看到舫恩痛苦的表情,她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會讓她更痛苦。
她心疼地看著舫恩,看著她緊緊握著拳頭,微微地顫抖。采茵知道,她在忍耐,她要忍著心痛和緊張,為行書祈禱──
手術燈熄滅,門「喀」一聲被打開,滿身是汗的醫師走了出來。
「醫生,他怎麼樣了?」采茵向前詢問。
舫恩手扶著牆壁,勉強讓自己站穩,靜靜等待醫生的回答。
「總算救回一條命……」
她只听到這句話,雙腿便無力的跪了下來,耳朵轟隆隆地,再也听不見醫生說的話。「太好了……」
「舫恩,妳听到沒有,他沒事,他沒事了。」連采茵都喜極而泣。
「他暫時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不過由于他的腦部受到很嚴重的撞擊,目前還是呈現昏迷狀態,醒了之後,也可能會有一些後遺癥。」
「後遺癥?」采茵驚訝地叫著,這實在是個令人感到不安的名詞。
「妳們先別緊張,這還要持續觀察才能確定。現在他能夠盡快清醒過來才是最重要的事。」醫生解釋道。
「醫生,我可以進去看他嗎?」舫恩幾近白色的雙唇,顫抖地懇求著。
「妳們……是他的家屬嗎?」醫生問道。
「不……不是,我是他的……」
「哦,她是他的女朋友。」采茵搶先替她回答,不這麼說,醫生怎麼可能讓她進去看他呢?
「這樣啊……那好吧,可是妳們得有人去幫他辦理住院手續。」醫生看這女孩非常關心病人的樣子,想必他們是非常親密的戀人吧!
「好,我去辦手續。舫恩,妳先去看他吧!」采茵拍拍她的肩膀,便隨著醫生向櫃走去。
雖然采茵對易行書的印象並不好,但發生這樣的事,她也覺得很不好受。那麼更別說最喜愛他的舫恩,此時會有多麼痛苦了。
舫恩緩緩走進恢復室,看見病床上的他,頭上綁著繃帶,臉色是如此蒼白,嘴角的傷口混著藥水和血跡……
天啊!他究竟是怎麼了?
她掩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全身卻都顫抖著。她好心痛,可是她知道,躺在病床上的他一定更痛、更痛……
要不是醫生叮囑著不要驚動他,她真想牢牢把他抱進懷里,撫平他每一處傷口。他到底是怎麼了?究竟是什麼事讓他急成這樣?連過馬路都沒注意到車子呢?
他傷成這樣一定很疼吧!但為什麼他的表情卻是那麼的寧靜、祥和呢?
「行書……對不起,對不起……」她站在床邊,輕聲的向他說抱歉。
她知道,他都是為了去見她,才會發生意外的。她多麼希望,痛的人是她、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是她,她真的好想代替他受這一切的苦啊!
「舫恩。」采茵在門口輕聲喚她,招招手示意她先到病房外。
「什麼事?姊,手續辦好了嗎?」舫恩語帶哽咽的問道。
「嗯,辦好了。」采茵點點頭,卻面帶難色。「不過,在幫他辦手續的時候才知道,原來他沒有家人,也沒有任何親人耶。」
「他沒有親人?」舫恩不解地問。
采茵把她拉到一旁,小聲地說︰「原來他是個孤兒,十幾歲的時候父母也是因為車禍喪生的。所以,現在沒有家人會來照顧他。不過,醫院已經通知他的事業合伙人,也就是那個女人。」
舫恩的心又是一陣疼痛,為什麼上天要這樣對待他呢?
「沒關系,我會照顧他的。」舫恩的眼神非常堅定。
采茵從沒看過舫恩這樣的表情,仿佛在短時間之內,她的小妹已經蛻變成一個成熟勇敢的女人。
「但是……他並不是妳的責任啊。妳知道嗎?今天的醫藥費我們還付得起,但往後他還要住院、觀察、治療,那是一筆不少的費用。何況,沒有人知道他什麼時候會醒,或者……他究竟會不會醒?」雖然采茵也覺得不忍心,但舫恩並不需要把責任全扛在自己身上啊。
「姊,妳不要再說了。」舫恩打斷姊姊的話。「無論如何,我不會放下他不管的,我會一直守著他,直到他醒來為止。而且,我相信他一定會好起來的。」她轉過身凝視著躺在床上的行書,眼里有種義無反顧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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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易行書已經昏迷了一個禮拜,而舫恩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他,這一個禮拜以來,她天天睡在醫院,陪在他身邊,期待著他一睜開眼,第一個見到的就是她。
采茵今天提早關了店,來到醫院。
「舫恩,休息一下吧!我幫妳帶了一塊松餅,先吃點東西好嗎?」采茵擔心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累倒的。
「我吃不下。」她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行書的臉龐。
「妳這樣下去怎麼行?」
這時巡房的醫生剛好走進病房探視易行書的病情,采茵忍不住向醫生詢問道︰「醫生,他什麼時候才會醒過來呢?」
醫生顯得有些為難。「一般而言,頭部經過劇烈的撞擊後,病人常常會陷入暫時性的昏迷,但時間的長短是無法準確估計的。很抱歉,剛才有位小姐在護理站也問了我同樣的問題,但我真的無法回答。」
醫生短暫地檢視易行書的情況便走出病房,在門口時忽然回過頭對她說︰「對了,多跟他說說話,盡力讓他感覺到身邊的人,對他會比較有幫助。」
「謝謝。」舫恩感激的點頭。
「不客氣,我們的職責是把他救回來,但是真正能幫助他醒過來的,卻是他身邊的人。」醫生微笑地說完,便走出病房。
舫恩拿起姊姊送來的松餅,她打開紙盒,松餅的香味飄散在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