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睡。」
「我管你想不想睡,躺下。」她推他。
「姜淮蜜,你再煩我,我……」
「你怎樣?」她用力將他推得躺下,把被子蓋在他身上,棉被是他來時就拿出來的,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我不是小孩子。」見他要拉開被子,她冷冷地打上他的手背。
「馬星龍,你可不可以听話一次。」她的手蓋上他的眼楮。「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真的要搞到身體壞了才肯罷休嗎?」
「我……」
「你別講,听我講就好。」她的手依然放在他眼皮上。「在花蓮的時候,你忍受我的壞脾氣,現在我也可以忍受你的,那時候我不想休息,你要我休息,我不領情你也不管,所以我完全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你想把我丟出去,想甩門就走,但因為我是女的,所以你壓著性子忍讓我……」
她嘆口氣。「魏子杰……也曾有一段時間這樣過,把自己鎖在殼里,我能做的就只是陪著他,安慰的話他也听不進,然後我又不是個好口才的人,無法逗他開心,就只能待在他身邊,一天過一天……後來連待他身邊也不可能了,他決定一個人承受悲傷跟壓力……他把我推開,走上一條我怎麼樣也無法將他拉回的道路……」
「那不是你的錯。」
她感覺他皺起眉頭,她嘆氣。「我知道,但人就是這樣,總覺得自己如果再努力一點,或者當初多做一點什麼,事情就會改變,命運就會扭轉,我爸曾跟我說過,除了自己的道路,我們沒辦法改變別人的,說大家都會說,要放手卻是最難的,就像他見我苦了這麼多年,他想幫我也無法幫,只希望我自己有一天能想通。
「這次我回去……他說前陣子去參加兩個老朋友的喪禮,感到十分難過,都是那樣好的人,好父親好丈夫,一個得病走了,一個出車禍走了,人生的路愈往前走,腳步愈是沉重,難受的會過去,但美好的也會過去,成了回憶。
「有些人讓生活讓命運磨得再沒勇氣往前,所以只能一輩子回憶過去的美好,還有那些末完成的夢想,我爸喝了一晚上的酒,說著他與那些朋友年輕的過往,一會兒高興一會兒悵然若失,第二天他頭痛著起來打太極,我媽罵他昨晚干嘛喝那麼多,人老了就要服老,他偷偷跟我做鬼臉,我知道他還是難過,但他依舊打起精神過每一天。」
她放下手。「有時候我很希望自己遺傳的是我父親的開朗與樂觀,而不是我母親的嚴肅與正經。」
他勾起嘴角。「你有時是太過正經,脾氣也不好。」
她沒跟他爭辯,替他拉好被子。
「再說一點你爸的事。」
原要離開的她又坐了下來。「我爸就是很平凡的人,他喜歡喝酒、下棋,常告訴我很多事不要看得那麼認真,但我學不來他的豁達,小時候我……」
她斷斷續續地說了十幾分鐘,未了終于听到他規律而深沉的呼吸,她起身收拾茶幾上的殘羹菜肴,而後關上客廳的燈火,走回房時,他的呼吸聲已轉為低鼾,她微揚唇角,輕輕關上房門。
第5章(1)
考慮了三天,姜淮蜜還是決定婉謝組長的好意,辭去調查局的工作,即使組長有意將她調內勤,她仍是拒絕了,在調查局的這幾年不能說做得很痛苦,相反地還挺有成就感的,尤其是將罪犯繩之以法時。
但這並非她想從事一生的志業,若不是魏子杰的關系,她絕不可能參加調查局的考試,而現在是導正她人生道路的時候。
若繼續待在調查局,對于尋找魏子杰的下落,自然有利無害,但她寧可用自己的方式帶他歸案,也不願在調查局偷偷進行,雖然組長相信她並未涉入魏子杰犯下的案子,但瓜田李下這種事,還是能避就避吧!
萬一不小心讓人知道她偷偷在打探魏子杰的下落,就算她自認光明磊落,但組長會相信嗎?同事會相信嗎?這種考驗人性的事還是算了吧。
離開組織就不同了,即使被發現她在探听魏子杰的蹤跡,也屬于她個人行為,不會牽涉到違反道德、背叛組織這種敏感的議題。
這幾年魏子杰找過她幾次,她因為私情,而沒有當場將他緝拿歸案,面對馬星龍的質問,她臉下紅氣不喘地說因為與魏子杰有約定,所以才沒抓他,于情可憫但于法不容,她不是沒有掙扎,但還是將私情擺上了第一位,她不能再犯同樣的錯。
從局里出來時,她瞄了眼手表,趕去赴好友杜若彤的約,她上個禮拜剛從美國回來,昨天才抽空打電話給她,約她出來敘敘舊。
杜若彤是大學至今的好友,畢業後第二年就跟著男友出國深造,這些年兩人偶爾通通電話,前兩年她難得回來,兩人也沒能見上一面,直到現在……
一進咖啡廳,就瞧見杜若彤一身淡綠洋裝,長發直泄及胸,容貌與大學時期相比幾乎沒什麼改變,黑框眼鏡,俏鼻小嘴。
姜淮蜜走上前,露出笑容。「好久不見。」
杜若彤抬起美麗的面龐,勾起笑容。「真的好久了。」她偏頭打量她。「頭發剪了,而且好像瘦了點。」
「你也是。」她招來服務生,點了一杯咖啡和松餅。
「這一個月忙東忙西的,真的快把我累壞了。」
「忙什麼?」
「忙著打包,出清,這次回來就不走了。」
她揚眉。「智唯辭了那邊的工作?」
「嗯,他爸媽就他一個寶貝兒子,總不能老待在外頭。」杜若彤微笑。「找你出來是要你當我的伴娘。」
姜淮蜜立刻道︰「那有什麼問題,什麼時候?」
「三個月後。」
「這麼趕,不是才剛回來。」
「我覺得半年後比較好,但雙方家長都希望快點定下來,不要再拖了。」
姜淮蜜誠心道︰「恭喜,要嫁人了。」
杜若彤笑眯眯地說︰「我們現在跟夫妻也沒什麼差別,就是補個手續,不過想到婚禮宴客就覺得很累。」她話題一轉。「你呢,還在等魏子杰?」
「我沒在等他。」
「說給我听還是說給你自己听。」她取笑。
「我是說真的。」姜淮蜜一臉平靜。
杜若彤凝視她的表情,過了一會兒才道︰「如果是真的,我會為你高興。」雖然還想再問,但她先轉了話題,談著這幾年的生活。
姜淮蜜慢慢放松下來,原本擔心兩人這麼多年沒見,恐怕難以拾回往日情誼,但十幾分鐘談下來,那分默契還是在的。
以前她們無話不談,對魏子杰的事她也很清楚,進調查局的事若彤並不贊成,但她一意孤行,最後若彤長嘆跟她說︰我真的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在美國的這幾年,兩人偶爾通電話,但很少觸踫魏子杰的話題。
昨天通電話時,她告訴若彤自己已離職,若彤贊同地說︰你早該這麼做了,不過現在也不算晚。
「後天有空嗎?陪我去試婚紗。」
姜淮蜜喝口咖啡,頷首道︰「沒問題。」
兩人漫聊了半個鐘頭,她的手機忽然響起,她接起電話。「喂?」
「我是簡安樺,你還記得嗎?那天跟龍哥還有……」
「記得,怎麼,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頓了一下才道︰「對不起,我有點事想麻煩你,不知道你有空嗎?我本來想打給龍哥,但我想他一定會很生氣,小馬的手機沒開,所以……」
「沒關系,你說。」姜淮蜜沉穩道,那天臨走前,想到簡安樺與男友的口角,她不放心地給了她一張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