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中午後風雨開始轉小,公孫朗說照此情形,明天就能坐馬車上路,她的心情才又振奮起來。
只是在旅館里無事可做,很快就覺得無聊,這里離碼頭近,住宿的幾乎都是船員,她後知後覺地發現旅店斜對面就是個青樓叫「女人香」,她可興奮了,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
當她把計畫告訴公孫朗時,他冷冷掃她一眼。
「你的興趣還真特別。」
「我是好奇,青樓是個能發生很多事情的地方……」發覺自己說話有語病,她趕緊道︰「我是說除了上床之外,每一本古代小說都會提到青樓,我是把它當作一種旅游景點,就像有些人到了某個地方後就會在樹上刻下某某某到此一游,我現在就是這種心情。」
「所以你想去刻玉飛雙到此一游?」他挑眉。
「不是。」她笑道。「我就是好奇,想去瞧瞧,你衣裳借我,再給我一點銀兩,然後拖住你兒子,別讓他來找我。」公孫右去茅廁了,一會兒他回來她又要被呼來喚去了。
她的額頭被彈了一下,力道之大讓她眼冒金星。「好痛,你干嘛打我?」她叫著摩呼疼痛的額頭。
「你以為你在跟誰講話,搞清楚你的身分。」她的臉皮真是厚得無法想像。
見他一臉下悅,她立刻道︰「我不是得寸進尺,我是……唉……我只是好奇,又……有一點無聊。」
「無聊?」他嘴角一撇。「這樣吧,我們還是搭船……」
「不要。」她激動地打斷他的話。「再搭船我會死掉,你當我剛剛什麼都沒說,別折磨我了。」
他揚笑。「不好奇了?」
她搖頭。「我忍得住。」頂多跟鳳梨會合後,再去青樓逛,她放軟聲音,說道︰「大爺……」
忽然街道上姑娘們的嬉笑聲傳來,白隻轉頭瞧去,發現青樓里的姑娘撐著花枝招展的紙傘往這兒而來,大概是來招攬生意的。
「哈,我不用去她們就來了。」她探頭出窗外,街上十幾個姑娘打打鬧鬧過了街,她們的衣裳和傘花花綠綠的,在雨中顯得色彩繽紛。
白隻高興得正想下樓去,卻瞧見有個熟悉的身影正走出女人香,那人穿著花綠的上衣,像極了夏威夷襯衫,而且一頭白發,微駝著背,腰間還系了個葫蘆……
「老爺爺……」白隻沖口大叫。
鮑孫朗听她一喊,視線立刻隨之望去。
那老人回頭瞧了一眼,白隻大喜,是這張臉沒錯,她大叫︰「是我啊,老爺爺。」說著說著她就想往下跳,可她從來沒從兩層樓高跳下,還真有點害怕。
她這一猶疑,老者快步離去。
「別走啊!」她一咬牙,跳出欄桿,落地時差點因水坑滑倒。
街上的姑娘們疑惑地看著她。「這是怎麼了?」
「不好意思,借過。」白隻擠出人群,一邊大喊。「老爺爺,是我啊,你別跑啊……我跟鳳梨去你店里,你記不記得……快點放我們回去……」
她越跑越快,可那老者身手也快,一轉眼消失在轉角,白隻死命跟上,可當她轉過街角時,卻沒見到任何人。
她不死心地又跑了一段,漫無目的在街道巷弄搜尋。「老爺爺,你別鬧了,快出來啊!」
「快點出來啊……」她跑進巷子里,卻發現是條死巷,于是失望地又走出來。「你有什麼條件你就說嘛!吧嘛要躲……」
她喘著氣,沮喪地靠著牆蹲下。「到底要怎麼樣才肯讓我回去……」低頭看著水窪上的倒影,她難過地吸吸鼻子。
「這麼任性地把我們弄來這里……太可惡了,我也是有家人的好不好?」她抹去由額頭淌下的雨水。
想到家人,她忽然覺得很難過,這些日子她刻意不去想這些事,就怕自己難過,可方才看到老爺爺,她所有的希望都燃起來了,原以為自己就能回去了,沒想到卻是空歡喜一場,由雲端掉到泥里的滋味真不好受。
她嘆口氣。「我又沒做壞事,干嘛這樣對我……難道拿了你一個花瓶,就要付出這種代價嗎?」
「唉……」她了無生趣地將臉埋在膝蓋間,會不會這輩子都回不去了……
「你想生病嗎?」
好像有人講話,她恍惚地抬起頭,帥帥的人、帥帥的臉,連淋濕了都好看,如果在乎時她一定會贊美他兩句,可惜現在心情很差。
「公孫朗……唉……我覺得好沒力喔……」
「沒力氣?」
「不是,是沒有活力,你說我到底做錯了什麼?雖然我不是什麼慈悲的大善人,但也不是壞人,為什麼老天要這樣玩我?在這里除了看帥哥美女,然後腿變長了以外,什麼好處也沒有,我到底來這里干嘛?根本是受罪嘛,難道是希望我發明暈船藥嗎?不對,這個世界已經有暈船藥了,莫非是希望我當武林盟主?」
他忍住笑。「你到底起不起來?」
「我好可憐啊!鮑孫朗。」她又嘆氣。「我已經陷入無底的深淵,沒有力氣爬起來了,我的眼前現在是無盡的蒼涼,如果蒼涼可以結出果實,那我的一定是世界冠軍,任何人只要瞄一眼,就變成了淒淒慘慘的絕望先生。」
他笑了出來。「你腦袋到底裝什麼?」
她抬起頭,可憐兮兮地說︰「背我好嗎?我腳麻了。」
「怎麼像孩子一樣?」
「這個世界太寒冷了,我需要一點溫暖。」她吸吸鼻子。
他翹起嘴角,慢條斯理地說︰「你覺得寒冷是因為你在淋雨。」
她朝他伸出手。「你就把我當成公孫右嘛,我的腳真的好麻。」
「他可不會像你這樣。」他遲疑了下,最後還是伸手拉起她的手臂。
見他轉身要走,沒有要背她的意思,她嘆道︰「你是不是都這麼冷情?」
「你是不是隨便就要男人背?」他冷問,如果現在站在她面前的是霍昌,她也會這麼要求嗎?
「不是,帥的我才肯。」她才說完他就瞪人,她趕忙改口,「我開玩笑的啦,我知道你不會背我,我只是跟你鬧脾氣。」
如果是在他們剛認識之初,她斷然不敢這樣跟他說話,可經過這一個禮拜的相處,她多少也熟悉他的脾性,他雖然有些冷漠,有時甚至還滿無情的,但他也不總是這樣,真有性命之危時還是會出手幫她,偶爾公孫右鬧得太過分,他也會適時出聲,不像她初認識時那樣冰冷不耐。
她想公孫朗應該是認定她與玉飛雙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所以對她不再那麼苛刻薄涼。
「你別走那麼快,我腳還在麻。」她猙獰著面孔,腳麻走路實在很痛苦。「公孫朗……」
「我不是大爺嗎?」她最近老是公孫朗公孫朗的叫。
「我是想說……叫名字比較親切……」她笑得尷尬,她怎麼能說一直叫他們大爺、小少爺的,萬一習慣成自然,被洗腦了怎麼辦。
他瞄她一眼。「你倒很會順竿爬。」
「我又不是真的奴婢,你就別跟我計較了。」她趕緊轉移話題,隨口胡扯。「唉……這樣走在雨中,讓我想起來了以前念過的,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她重重地嘆口氣。「我現在真的是斷腸人在天涯。」而且這個天涯還不知道是哪個世界的天涯。
她打個噴嚏,忍不住又是一聲嘆。「讓我也來吟一下,頭痛惡心腳麻,想哭發冷咬牙,一路帥哥臭臉,夕陽西下,老爺爺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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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搭乘馬車上路,卻得對著公孫右那張臭臉,他真的是個愛鬧別扭的小孩,從茅廁回來沒看到他們就生氣了,當他知道又是她搞的鬼後,氣得踢她還不夠,還擺臭臉給她看,幾次討好他無效後,她決定還是專心駕車,無聊時就欣賞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