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里其他人立即跟上,可當他們到了外頭時,才發現霍凌非與黑衣人的輕功不是他們能追上的。
四周景物上下顛倒、快速地在眼前退去,白玉銀倒掛在霍凌非肩上,一會兒飛上躍下,一會兒疾速奔跑,一開始她還能瞧見黑衣人在眼界內,過了一會兒,已看不見了。
她不知道他是怎麼奔跑的,只曉得自己被晃得要吐了,就在她想出聲示意他停下時,他已先止住步伐,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人已往下墜跌,她驚叫一聲,摔趴在他背上。
雖然仍處于驚魂未定中,但她還是快速爬起,心急地翻過他的身子。
「霍凌非。」
見他緊閉雙眼,嘴角流下鮮血,她不自覺地大叫著他的名字。
「霍凌非,你沒事吧?霍凌非……」
他皺了下眉頭,勉強睜開雙眼,她焦急的模樣近在眼前。
「我沒事。」他氣虛地說。
她沒浪費時間跟他爭辯,也沒被他安撫人的話語騙去,只是動手扶起他,他們不能躺在路中央,萬一向長德追上來,他們兩個都要沒命。
幸好他還能動,否則她真不知怎麼拉起他。
「你……還能走嗎?」她因用力而漲紅臉,左手橫過他的背,將他的右臂搭在她肩上。
「銀子……」
「嗯。」他看似清瘦沒想到還挺重的,幸好她還有些氣力,否則他們真要在這兒等死了。
「你終于肯答我了。」每回叫她小名,她總來個听而不聞,像是沒听見一般。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這些。」她蹙著眉心。
他微微一笑,以袖子抹去嘴邊的血漬。「我不打算現在就死,你不用擔心。」
「你中了毒又挨了那麼多掌……」
「我還撐得住。」
「萬一向莊主又追上來……」
「你放心,我還能保住你。」
這話莫名地刺痛她。「保住我做什麼?」她怒道。「保住好你自己比較重要。」
雖然身體如火燒般地疼痛,但他唇角的笑意卻加深了,比起她的客氣與疏離,她的怒氣反而讓他歡喜。
「我的身體撐不了多久,得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好。」可舉目望去,又沒個躲藏的地方。
走了幾步,他的身子越來越沉,听見他又咳出血來,她的心越來越慌。
「銀子……」他的臉頰靠在她頭頂上。「若我叫你現在一個人走,你肯嗎?」
「不要說傻話。」她生氣地回了一句。
他露出笑。「再走,我就要把你壓垮了。」
「我壯得很,你不用操這心。」
「有腳步聲往這兒來。」他說道。
一抹驚恐攫住她的心,但她很快便壓下這樣的情緒。
「你……」
「到那樹下坐著。」她撐著他走到最近一棵樹下,與其狼狽地讓人追上,不如在這兒坐著等敵人。
待讓他靠著樹干坐好後,她也在他身邊坐下,拿出帕子為他擦拭唇邊的血跡,他專注地瞧著她,移動掌心握住她空下的另一只手。
她沒說什麼,只是讓他握著,一層薄暈染上她的頰面。
「你先找個地方藏起來吧!我不會有事的。」他說道。「向莊主不會殺我的。」
「他不殺你難道會殺我?」她反問。
「你……」
「我們就坐這兒等他。」她打斷他的話。「你現在成了這樣,該怎麼辦就由我作主吧。」
他勾起嘴角。
「他若要你我的命,就讓他一起都取了去吧,死又有什麼可怕的。」
他握緊她的手。「我不會讓他動你……」
「你若沒骨氣地求他,就別想再見我了。」她再次截斷他的話,一臉堅決。「今天我們要活便是一起活,要死便是一起死,沒什麼可商議的。」
「那就听你的。」他握緊她的手,唇角的笑意加深。
她這般霸道的模樣仿彿又回到了兒時,他們在一塊兒時總是她出主意,他動手去做,她娘還曾笑話過她,說她是個小霸王。
見他又嘔出一口血,她的手顫抖著,素色的帕子已染成了紅。
瞧著她愁容憂懼,他緩聲道︰「我沒事,你別擔心,我同你說過再怎麼樣我都還有一、兩年的日子可活,我不會在那之前就走的,這傷只是看起來嚴重,可實際上沒傷到多少。」
「你好好調息,不需要說這些安慰我的話。」
「我不是安慰你。」他輕撫她的手。「我……」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黑影已飄然而至,一掌打了上來,白玉銀反射地撲到霍凌非身上,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今天霍凌非的性命若不能保,她就與他共赴黃泉,絕不讓他一人孤單上路。
***獨家制作***bbs.***
「給娘倒杯酒吧。」
「別喝了,大夫說你不能再喝了。」
「別老跟我提大夫兩個字,反正我這條老命也差不多了,你就讓我快活些。」
「你別開口閉口就說這些。」
「生氣啦?好好好,是我說錯話,別嘟嘴給我看,咳……」
「歇著吧。」
「別。」她搖頭。「我躺膩了,靠著床頭就行,今兒個生意還好嗎?」
「老樣子,來了幾個莊稼漢,今年收成不好,他們也不好過。」
劉芷蘭瞧著女兒在燈下做針線活,說道︰「銀子,你……要十五了吧。」
她笑眼望向母親。「突然提年紀做什麼?」
「霍凌非離開多久了?」
「做什麼突然提這些?」
「回答我就是了。」
「快半年了。」
「他跟你說半年就會回來吧。」
「他也不能確定,畢竟是第一次闖蕩江湖,得听其他師兄姊的,也不是他能作主的,不過我想……」
「若是下個月他沒回來,就把你為他做的衣裳全剪了,以後也別為他費心思了。」
白玉銀瞪大眼。「娘,你說什麼,這衣服是我好不容易才……」
「我說都剪了就剪了。」她正色地說。「今天王媒婆到家里來,說布莊的二公子對你有意思,你……」
「娘你今天到底怎麼了,淨說些奇怪的話!」白玉銀不高興地皺眉。「你若是想把我許給宋二公子,我可不會答應。」
「我知道我這話你一時听了難以接受,可這事我想了好幾個月,決定這樣做才是最好的。」
「我不明白……」
「瞧著我你還不明白嗎?!」劉芷蘭尖銳地說。
白玉銀微怔。
「你想步上我跟你爹的後塵嗎?」
女兒錯愕的表情讓劉芷蘭喟嘆一聲。「你爹什麼時候準時回來過?答應過的事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不是哪個江湖弟兄有難了,就是路上遇見了哪些不平事所以行程給耽擱了,有事想跟他商量,身邊卻沒個人,連我病了,想捎封信告訴他,卻不知要往哪寄去。」
白玉銀沉默無語。
「這幾年我看開了,對他也慢慢死心了,咱們母女倆相依為命就是,不須再盼望他為咱們做些什麼,可現在娘病了,不能不為你打算,娘若走了,你一個孤伶伶地要怎麼辦?我知道你不愛听這些不吉利的話,可我得趁著還清醒時,把該交代的事都交代了。」
「娘……」
「別打岔,听我把話說完。」她模著手腕上的玉鐲,長嘆一聲。「娘這樣的路子,你還想走一遍嗎?霍凌非一腳踏進那圈子里,就掙不開身了,他是個死心眼的孩子,感情上不會負你,但這樣又如何?你爹不也是這樣,他對我也好,可我在他心里始終佔第二位,我敵不過江湖恩怨、師恩如山,我心里體諒他,一年一年的等著,等他解決那些恩怨情仇,他說三年,就三年,我等,一個人守著這個家、這個當鋪。
「可三年過了,事情還沒解決,他說再幾年便成,我知他心里也惱,不忍苛責他,笑笑地說︰沒關系,反正我有銀子這乖女兒,有人陪我作伴。一年過了又一年,一晃眼十幾年過了,什麼都沒變,只有人老了,情淡了,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