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現在打電話嗎?」他將話題拉回。
「對,你在我旁邊听,這樣也可以證明我沒撒謊。」本來昨天晚上就想打的,可是又怕希望幻滅,最後等她鼓起勇氣時,已經快十二點了,想到那麼晚打去好像不大適合,于是拖延到了今天早上。
他頷首,沒評論什麼,對于她的身分,他現在還是處于懷疑評估的階段。
「好。」她深吸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我不想再拖了。」她討厭一直處在緊張又不確定的狀態,反正早晚都要打,還是快點把這件事解決。
他也起身,示意她到客廳去,尹倩茹緊張地坐在沙發上,深吸了幾口氣後,才拿起電話,在歐陽靖的注視下開始撥打。
耐心地等著嘟了五聲後,電話被接了起來。
「喂。」她緊張地說。
「喂?」
對方回應了一聲,是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連一旁的歐陽靖都能听到。
她的喉嚨卻像卡住了,說不出下面一句。
「喂,找誰啊?喂?」
尹倩茹未加思索,反射地掛上電話。
歐陽靖挑起眉。「怎麼?又不是?」
她搖搖頭,鼻頭開始發酸。「是……」
「什麼?」
「是我爸的聲音。」一講完,眼淚就掉了出來。
歐陽靖愣了下,心里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尹倩茹吸吸鼻子。「真奇怪,我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我應該高興才對。」
「真的是你爸?」他的聲音還是帶著懷疑。
她點頭。
他不相信。「打過去。」他命令。
人格分裂絕對比靈魂附體讓他容易接受。
「可是我好想哭。」她抽起面紙。
「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他皺眉。
「我知道。」她的眼淚一直掉。「我只是想到……想到已經隔了十五年,雖然對我來說才是幾天的事情,而且……我現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他嘆氣。「說不定那是你的幻听,有一些精神疾病會有幻听的現象。」
她瞪他。「你就是不相信對不對,死腦筋。」她吸吸鼻子,生氣地拿起電話。「你打,你問他是不是有一個女兒叫尹倩茹。」
他瞥她一眼,當機立斷按下重撥鍵,他做事一向不拖泥帶水,既然有懷疑就直接證實。
這回只響了兩聲就有人接起。
「喂,請找尹倩茹。」他直接說。
坐在一旁的人兒整個貼過來,臉頰貼在話筒上,他瞪她一眼,正想推開她時,對方回了話。
「你……你哪里找?」
听見父親的聲音,尹倩茹又開始掉淚。
「我是她高中同學,最近我們想開一個小型的同學會,所以……」他故意停頓,等對方接話。
「噢。」對方也頓了幾秒。「她……她已經過世了。」
尹倩茹哭出聲,歐陽靖則是皺下眉頭。「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件事,她……她什麼時候……」
「十五年了喔!」對方長長地嘆了口氣。
歐陽靖繼續道︰「真的很抱歉。」
「沒關系,想想都十五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爸,我沒——」
歐陽靖眼明手快地掩住她的嘴。
「對不起,我女兒在叫我了。」歐陽靖對著話筒說。「真的不好意思,希望沒有冒犯到你。」
「不會,沒關系,再見。」
「再見。」他掛上電話。
尹倩茹瞪著他,眼淚一直掉。「你相……信了吧?你相信了吧……嗚……」她開始哭。
歐陽靖不知要怎麼回話,只能看著她。
見她愈哭愈傷心,他嘆口氣,說道︰「你要哭就哭個痛快好了。」
她本來是想克制自己的,但听到他這一說,眼淚立刻像水龍頭一樣直流。
「我……跟我爸說我沒死。」她哽咽地說。
見她想拿電話,他拉開她的手。「你瘋了?想被抓去研究?」
「什麼?」
「萬一泄露風聲,傳得到處都是,你會被抓去醫院研究。」他隨口說道。
「才不會。」她難過地直掉淚。「我想回家。」說罷她就要起身,卻讓他壓住肩膀不能動彈。
他皺著眉頭,一臉凝重。
「你讓我回去。」她抽噎地說。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沉默。
「我想回去。」她又說了一次。
「你這樣怎麼回去,別忘了你已經不是原來的你。」話雖這麼說,但他還是很難相信有附身這種事。
可他又無法解釋發生在她身上的事。
「那不告訴他我是他女兒。」她抹去眼淚。
見她臉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一時間他的情緒錯綜復雜,有點理不清現在的感受。
她是雲夢蕾,但又不是,身體是,靈魂不是,臉蛋是,表情神情又都不是,這……他都不知道怎麼跟她相處了。
「拜托你,好不好?」她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你要用什麼理由回去?」
「……就說我們是她同學,最近才知道她過世,所以來給她上香。」她找出一個理由。
他搖頭。「你一定會崩潰。」
「不會的。」
「那你現在馬上把眼淚收住我就相信你。」
她急忙擦眼淚。「你看,沒了,沒了。」
「你爸媽一定很疼你吧!」
「嗯。」她猛點頭。
「他們含辛茹苦把你養大,沒想到白發人送黑發人,想來也令人難過。」
听到這話,想到父母對她的好,鼻頭一皺,眼淚又掉出來。
「你看,又哭了,隨便講兩句溫情一點的話你就受不了,見到他們你一定崩潰。」
她邊哭邊打他。「怎麼這麼壞啊你,用……用這種爛招數,陰險小人。」
他不知該氣還是該笑。「知道是爛招數你還哭。」見她一張臉哭得都快皺了,忍不住問道︰「臉不是很繃嗎?還能哭成這樣。」
「不要你管,求人不如……」她打個嗝。「求己,我自己去。」
「沒錢你怎麼出門?」他提醒她。
「我走路。」她揚起下巴,有志氣地說。「不然搭便車,叫好心的人載我,說我被丈夫毒打,從他的魔掌下逃出來,叫他們救我。」
他忍下住貝起嘴角。「你是不是連續劇看太多,很會演嘛!」
她一邊抹淚一邊說︰「我很有演戲細胞的,你再欺負我,我就演受虐婦女給你看,叫警察來捉你。」
他笑出聲。「怎麼,你要把自己打傷來告我嗎?」
她愣了一下,隨即道︰「非到必要關頭,我是不會采取這種激烈的手段,哼!我就說我受的是內傷。」自己打傷自己這種殘忍的行徑她是做不來的。
他繼續笑,不敢相信他們會有這麼荒謬的對話。
「看我的臉就知道,被你打到顏面神經失調,都不會動,嘴唇也闔不起來。」她補充一句,用紅腫的大眼楮瞪他。
笑聲由他口中迸出,他實在不明白跟她講話為什麼都會變成這樣,完全月兌離常軌。
「你再笑吧!笑死你好了。」她推開他起身。「我要回去了。」
「等等。」他笑著拉住她。
「你不要攔我。」她生氣地說。
「你自己一個人回去會搞得天下大亂。」他不能放任她這樣亂跑。
「你要跟我回去?」她燃起一線希望,有他在她比較能控制自己。
「我考慮……」
「耍人啊!」她瞪他。
「听我說完,先找你弟吧!一個一個來。」
她眨了下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這件事我要慢慢調查,基本上我只相信一半……」
「你——」
「听我說完。」他皺眉。「雖然這件事很不可思議,但也不能排除是你一手安排的,說不定你在吃安眠藥之前就找了人來跟你演戲,你家人都是你安排的。」
「你瘋啦,我安排這個要干嘛!」她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你腦袋里面到底裝什麼?」
「理性,還有各種可能性。」他冷靜地回答。「什麼事如果都只想一個可能性,照單全收,那是被牽著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