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些日子王嬌一直郁郁寡歡,所以家人也都盡量順著她的意,接近酉時之際,見王嬌一直沒回來,王夫人開始擔心,後來有奴婢到王嬌房中打掃時發現枕頭上留了一封信,這才爆出了王嬌離家之事。
王府上上下下心急如焚,也曾到相國寺找尋王嬌的下落,卻無功而返,這才存著最後一絲希望向溫亭劭探听。
「或許這都要怪我。」王善疲憊地抹了下臉。「昨晚我不該跟她說那些話,逼她嫁人……」昨晚女兒同他提起退婚一事,遭到他的斥責。
溫亭劭沉默無語。
王善嘆口氣。「這件婚事就當是老夫的錯,小女沒這個福氣……」
「相爺別這麼說,也毋需自責。」溫亭劭說道。「現在首要之務得先找到小姐。」
「你說的對。」他又嘆氣。「我真的不曉得她在想什麼,一樁好事怎會變成這樣,就算我昨晚語氣重了些,她……她怎麼就這樣留書出走,她一向不是這樣任性妄為的人,怎麼會這樣……」他再次搖頭。
「相爺不需煩心,說不準小姐一會兒就回來了。」
「但願如此。」王善說道。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後,溫亭劭便離開王府,他倒是不擔心王嬌的安危,有曹則在一旁跟著,應該是不會有危險。
可話他當然不能告訴王善,萬一問起為何派人跟在王嬌身邊,他不好解釋,徒增麻煩罷了。
對王嬌執意退婚一事他多少有些底,但並不十分肯定,他需要沃娜佐證,不過現在沃娜還在昏睡,他也無法問話,這事只好暫時先擱著。
王嬌的安危他不擔心,倒是對沃娜的事有些在意,他沒想到她竟會身中劇毒,想到大夫說她來日無多,他的心不由一陣煩躁。
她雖是個任性又蠻橫的悍姑娘,但本性卻是不壞,想到她在水中奮力想將他救上岸的情景,他的眉心鎖的更緊,他起碼該為她盡點心力。
如果漢人的大夫無能為力,那他就尋根溯源找一位苗人巫醫,最近京城內來了不少進貢的苗人,說不準他們之中有人懂得如何解毒。
第六章
「阿姊,該吃藥了。」
沃娜在夢中被人搖醒,她睜開眼喝了一口藥後立刻吐出來,苦死了,根本喝不下去。
「怎麼吐了?」沃彩拿手巾擦擦她的嘴。
「大概是藥太苦了,我就說姑女乃女乃不會喝這個的,太苦了,給她加蜂蜜好了,她吃藥都加蜂蜜的。」
梅老的話讓沃娜發出一聲贊同的呢喃。
「好吧,那你去拿些蜂蜜過來。」沃彩說道。
「這樣不妥,湯藥不能隨便亂加東西,怕會失了藥效。」
沃娜動了下,聲音好熟,是五毛,他也在旁邊?
她動了下眼皮想看他,可眼皮重得不听話。
「唉喲……」沃彩忽然喊了一聲。
「怎麼?」溫亭劭問道。
「孩子踢我。」沃彩模模肚子。「今天一直踢來踢去的,藥都灑出來了,大人你來喂藥,我要去換衣服。」
「這……」溫亭劭遲疑了下,覺得不妥,但他選擇忽略腦中的聲音。
他接過碗,沃彩拍了下灑在肚子上的藥漬。「麻煩大人了。」
溫亭劭在床邊的圓墩上坐下。「沃姑娘,雖然藥有些苦,還是勉強喝一點。」
沃娜動了下眼皮,感覺嘴邊一陣苦,她不高興地吐掉。
「姑女乃女乃,還是喝一點吧。」梅老在一旁說道。
溫亭劭又喂了一口,她卻咬緊牙關。「不……不喝。」
梅老見狀立刻說道︰「藥快沒了,我再去盛一碗。」沃彩方才灑了大半,沃娜又吐了一些,碗里的藥湯沒剩多少了。
溫亭劭也沒攔他,只是在他走前說了句,「別暗地里給她加蜜。」
梅老輕聲一笑。「大人說這什麼話,我可沒這心眼。」他笑著走出去。
沃娜勉強睜開眼,瞧著床邊的人。「五毛……」
「溫亭劭。」他糾正她的話。
她眨眨眼。「扶我起來。」
他將手伸到她肩下,撐起她的身子讓她半坐。「把藥喝了,身子才會好得快。」
「不喝。」她的聲音雖然虛弱,卻很強硬。「難喝,那是臭水溝的東西。」
他笑了。「誰敢讓妳喝那種東西。」與她在一起常被她莫名其妙的想法與講法弄得想笑。
「我睡多久了?」她模模臉,模模頭發。
「一天半了。」他拿起床邊的手巾為她拭汗。
「這麼久了。」難怪她渾身無力。「我的樣子是不是很難看?」
他看著她泛白的臉色。「不會。」
她勾起淺淺的笑。「我不要喝臭水溝的東西,幫我拿那竹簍子過來。」她指了下牆角。
「不行。」他立刻拒絕,他知道那里頭擺了一些毒蛇毒蠍。「不能再以毒攻毒。」
見他不順她的意,她氣道︰「你不拿我自己拿,走開。」
「沃娜。」他的聲音嚴厲起來。「妳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走開。」她執意要下床。
他放下手上的碗,雙手壓上她的肩不讓她動。「那對妳的身體只有壞處。」
她因為病弱掙不開他,惱火地回道︰「不要你管,你走開,不要你來看我。」
他盯著她怒氣沖沖的眼。「好,算是我多管閑事了。」他松開手。「我這就走。」
听見他要走,她更是惱火,氣急攻心,五髒六腑都在絞痛,她痛得咬住下唇,背脊彎下,申吟一聲。
原要離開的溫亭劭見她不對勁,立即問道︰「怎麼了?」
她沒回答他,只將臉埋在膝上的軟被里。
「沃娜。」他心急地扶起她,她全身輕顫著,小臉上又冒了一堆冷汗。「毒又發作了?」
她沒氣力回答他的話,雙眼緊閉。
他將掌心貼在她背脊上。「放松,別生氣。」他將一些真氣送進她體內。
她吐口長氣,臉頰靠在他的肩上,感覺他渡來的暖意。
「有好一點嗎?」他問。
「嗯。」
他低頭瞧著她唇上的咬痕,心頭沉甸甸的,他嘆口氣拿起手巾按了下她下唇沁出的血。
「身體是自己的,糟蹋了難道自己會好受嗎?」
「什麼糟蹋,听不懂。」她眨著杏眼,瞅著他。「是你氣我。」
「我是為妳好。」他皺著眉心。「妳不能再用毒蛇毒蠍來壓身體的毒,治標不治本。」想到她可能听不懂這句話,他以淺顯的方式又說了一次。「我是說對妳沒好處。」
「我要什麼好處?」她不在意地說。
「我的意思是……」
「我死了你難過嗎?」她打斷他的話。
「如果妳好好吃藥,還可以活很久。」他說道。
「活很久要做什麼?」她問。
他怔了下。
「我不想活很久……」
「別胡說。」他斥責一聲。
「沒胡說,死了就死了沒關系……」
「不許胡說!」他的手壓上她的嘴,俊美的臉龐滿是厲色,他不喜歡她蠻不在乎的說出這種話。
她拉下他的手。「沒胡說,死了也沒……嗚……」
她的眼與他相對,唇也與他相對,她的腦袋一下失去了作用,只是愣愣盯著他瞧,他吻她,他吻她呢……
溫亭劭盯著她愕然的眼,在她唇上嘗到了血腥味,是她咬破的傷口,他立刻抬起臉,感覺口中的血腥氣味。
這味道讓他想起了家中的慘案,想到了一地的尸體,垂死掙扎的痛苦表情……
「五毛?」
他拉回思緒,眉心緊皺。「以後別說這樣的話,有很多人想活卻活不下來。」
「你為什麼吻我?」她蒼白的臉上浮上一抹淡淡的粉紅。
他以手巾拭去她唇上的血後才道︰「我太沖動了。」沒想到他竟會讓一時的情緒給控制住了。
他在心中嘆口氣,他千算萬算也沒料到會遇上她這樣一個姑娘,讓他又好笑又生氣卻又掛心,在官場那麼多年他早學會隱藏自己的情緒,可現在卻讓她激得控制不住情緒,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