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听這個的人好像不多。」听這怪聲怪調實在讓人坐立難安。
「五年六年討一個渾家,七年八年養一個女圭女圭——」
安曼君看向窗外,眉頭緊皺地忍耐著,剛剛唱到「特」還是「套」或是「討」這個字的時候,又突然尖起來變成女聲,感覺就像指甲刮過黑板一樣。
「九年十年只落得叫叫一聲,和尚我——」
安曼君縮了下,因為魔音又出現了。
「——的爹爹,啊!和尚,爹,哈哈哈,爹。」
最後那幾句「哈哈哈」的尖聲,讓她要崩潰了。「可以不要听這個嗎?」她受不了地出聲,覺得頭好像痛起來了。
「哦!」敏柔傾身想關掉。
沈盟握住她伸出來的那只手。「我來就好。」他又朝她眨一下眼。
敏柔忍住笑,覺得他好像變成那個當年破壞同學溜冰鞋的小男孩,看來那個小男孩並沒有因為歲月的流逝而消失,只是埋在溫和的禮貌下。
當魔音消失後,安曼君不由得松口氣。
「我倒是不知道你也喜歡听這個,納穆。」安曼君說道。
「有一片唱得更好,想听嗎?」他的語氣溫和。
「不用了。」安曼君急忙阻止。
「真遺憾。」他打開收音機,听著路況報導。
「我都忘了問你名字了。」她笑道。「我叫安曼君。」
「葉敏柔。」她朝她點個頭,淺笑著。
「你長得真可愛。」安曼君傾身向前。「納穆一定很疼你吧!」
敏柔羞紅臉,見她臉紅,安曼君笑了起來。「哎呀!真害羞,跟納穆以前交的女朋友都不一樣,讓人好想欺負。」她突然伸手,捏住她火紅的臉頰。
敏柔愣在皆田場,她……捏她……
「別逗她。」沈盟出手揮開她的手,眉頭皺起,撫了下敏柔被的臉龐。「痛嗎?」
「不會。」敏柔老實回答,安曼君好像把她當成十七、八歲的小女生。
安曼君注視兩人的一舉一動,嘴角微微上揚。「我沒惡意。」她伸手進包包里想抽根菸,這才想起下午的時候已經抽過一根了。
「我知道,沒關系。」敏柔不以為意地說。
「這是我的名片。」她抽出一張紅黑對比的名片。「如果想買衣服,可以到我店里來,我一定會特別為你服務的。」
「好,謝謝。」敏柔伸手接過,聞到名片上散發的淡淡幽香。
又聊了幾句後,安曼君說道︰「我住的地方快到了。」她順手將肩上的發絲撩至背後。「跟納穆在一起很辛苦,別讓他弄哭了。」
「不會的,他很好。」敏柔立刻說道,臉兒紅潤起來。
她柔媚地牽引嘴角。「熱戀期都是這樣的,以前我跟納穆——」
「曼君。」沈盟第一次開了口,他銳利的雙眼在上方的後視鏡中與她對上。
「抱歉。」她微笑著。「我好像說過頭了。」
車內的氣氛頓時顯得尷尬無比,敏柔正想說什麼來化解時,沈盟卻先開了口。「到了。」他停好車。
安曼君笑著。「那就不打擾你們了。」她打開車門,修長的雙腿移出車外。「對了,葉小姐,你的膚色比較黃,那種藍色不適合你穿。」
她一關上門,沈盟馬上駛離,安曼君站在原地看著遠去的車子,眉心慢慢凝聚。
「不用在意她的話。」沈盟望向身旁的人兒。
安曼君上車時她已有心理準備,畢竟與男朋友的前任女友相處,尷尬是一定會有的,但方才沈盟貼心的舉動讓她很窩心,所以她不會在意的。
「我知道。」她下意識地模模臉,她的臉比較黃嗎?「她跟我想的不太一樣,有時候說話還滿和善的,但有時又好刺耳。」
「和善?」
「對啊!我本來以為她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因為之前在餐廳里,她說話的樣子……」她頓了下,想到安曼君對服務生的態度。「所以我以為她一定是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很不好相處,但其實還好。」當然,剛剛安曼君的一些話語听來是有些刺耳,可還不到無法忍受的地步。
靶受到沈盟別有深意的眼光,敏柔疑問道︰「我說錯了嗎?」
他忽然勾起嘴角,笑了笑。「你的個性真會被人吃得死死的。」
「什麼意思?」她蹙了下眉。「為什麼你們都這麼說?」
「還有誰這樣說你?」他露出好奇的神色。
「我弟弟,還有思琪跟水雲,我的同事也說過。」她想了下。「是因為我個性比軟弱,所以你們這麼說嗎?」
他哂笑。「這是一部分原因。」
「那其他部分是什麼?」被人說吃得死死的听來真讓人無法高興起來。
「你知道為什麼做問卷調查的、義賣的、推銷的都喜歡找你?」
她的問題讓他驚訝了下,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我們在一起後,有沒有做問卷的找過你?」他又問。
她更驚訝了。「沒有。」以前她走在街上,才剛填完一份問卷,走沒兩個路口又會遇上個義賣的,走進商店就會被推銷化妝品,但自從跟他在一起後,都沒發生過。
「你的臉上就寫著『我是大好人』、『請欺負我』。」
「我的瞼上沒有寫這種東西!」她被他說得有些生氣,好像她是濫好人一樣。「而且幫他們一下有什麼關系。」
他笑出聲。
她頓覺自己好像小題大作了。「我是說……很多人都被詢問過做問卷,或是被推銷,由這樣來判斷太牽強了。」
「是,對不起。」他誠懇地說。
她臊紅臉。「我不是在怪你,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見解,你說過我不太會拒絕別人,我也是這麼想,但我真的不想有『請欺負我』這種字在臉上,誰都不喜歡被欺負。」
笑意浮上他的眼。「當然,雖然沒人喜歡當被欺負的人,可喜歡欺負人的不少。」
「嗯!」敏柔不禁想起學校里一些欺善怕惡的學生。「你小時候也喜歡欺負人嗎?」
他遲疑了下後說道︰「礙著我我才會欺負,而且不是那種明目張膽的欺負。」
「像破壞溜冰鞋那樣偷偷的?」
他頷首。「或者從樓上灑水下去,收集粉筆灰後做成機關,放在討厭的人的鉛筆盒里,他一打開就噴得他滿臉,或是偷偷的鋸斷他椅子上的一只腳,當他上課無聊晃動椅子的時候就會摔下去,還有在他的制服後面寫笨蛋兩個字。」
她一臉驚訝。
「看不出來嗎?」
她立刻點頭,不過想到他剛剛故意播放昆曲的音樂讓安曼君受不了,她大致上已經有所了解。
「愈乖的人做這樣的事愈不會被懷疑。」他在紅燈前停下。「跟你想像的我很不一樣?」他注視她錯愕的表情。
「嗯!」她點頭。「你有禮貌的樣子是故意裝出來的?」
「不是,那是家教的一部分。」他仍是盯著她的臉。「久了之後,就會變成一種習慣。」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因為太被壓抑,所以才會偶爾想惡作劇放松一下。」她猜測。
他的嘴角彎起。「可能。」
「有時候我很討厭很討厭一個人的時候,就會希望他走路跌倒,或是被石頭打到腦震蕩,洺聰說要讓他跌倒就要伸出腳,或是推他一把,再不然也要丟個香蕉皮,光想是沒有用的,所以從小到大,都是他幫我伸出腳,丟香蕉皮。」想到洺聰還曾為她去打劉式宏,她便不由自主地長嘆一聲。
「他不喜歡我,對嗎?」他詢問。
她愣了下。他怎麼知道?他跟弟弟根本沒說過幾次話。
他笑著撫了下她的臉。「放心,我不在意,我討厭的人很多,當然也會被人討厭,這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