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她只把他放在天邊,偷偷地愛慕著,從沒想過要有什麼樣的結果,畢竟他們兩個的背景真的差太多了,再者,談過一次不愉快的戀愛,她覺得暗戀也不錯,不一定要發展成為戀情。
她嘆口氣,其實應該是說她不想幻滅吧,與沈盟的相處都是淡淡的,見了面交談的話語也不多,他在她心中一直是溫文儒雅,而且溫柔的,但沒有相處過,又如何能知他真正的性格呢?
說不定與他相處一天後會發現他是個暴躁自私的人,為免自己幻想破滅,她一直告訴自己暗戀才是最好的,但今天他打電話約她出來,她才知道原來自己心底某個小小的角落還是期盼著他能注意到她,對她有所行動。
這樣矛盾的心情讓她真不知如何是好,他還會再約她嗎?
「不要想、不要想!」她搖頭。「不可以有期待。」
即使如此殷殷切切的告誡自己,她的思緒還是無法平靜下來,因為他今天的作為,已吹皺她心中一池春水。
第五章
自那天起,每隔兩、三天他便會約她出去吃飯,有時去看戲,有時就只是吃吃飯、聊聊天,而他一直都很紳士,不曾有任何逾矩的行為出現,蘭思琪打電話來探了幾次口風,每次都失望地嘆氣。
「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是不是男人啊!拿出點行動嘛!拜托,這是個速食愛情的時代,他應該早把你撲倒在地,為所欲為。」
「你說什麼,又亂看小說了!」
「嘿!最近看的都是情色味很重的,里面的男女主角隨隨便便都能欲火焚身,你們都熱身半年了,好歹也該起跑了吧……啊!是不是沒有裁判鳴槍,所以你們才一直待在起跑點?」
「你別瞎扯了。」她笑得不可遏抑,而後瞧見弟弟打開房門走到廚房,她立即小聲道︰「思琪,我覺得洺聰好像不太喜歡沈先生。」
「他是不喜歡啊!還有,可不可以不要叫他沈先生了,很奇怪耶!」都出去好幾次的人了還這樣叫。
「一時改不過來。」她頓了下。「你怎麼知道洺聰不喜歡沈先生?」
「他說的啊!」
「他說了什麼?」
「好像是說沈盟看起來太老練吧!我忘記了,反正就是這一類的字眼,他說你不是沈盟的對手。」
「對手?」
「我已經取笑過他了,又不是打拳擊要拚個你死我活,還對手哩!」
「他——」敏柔霍地停口,瞧著弟弟端了杯咖啡進房間後才接著說︰「他真的這麼說?」
「對啊!你不用想太多啦!他是擔心你。」蘭思琪從床頭櫃里拿出一包零食。「你記不記得他高三的時候跟人家打了一架?」
「記得。」她頷首。「他嘴角鼻子都流血了,眼楮瘀青,而且連眼鏡都摔了。」當時真把她嚇壞了,弟弟從來就不是會惹事的人。
「他說跟不良少年打的對不對?」
「嗯!」
蘭思琪笑了幾聲。「其實他不是跟不良少年打的,我答應他不告訴你,不過都過這麼多年了,說也沒關系。他是去打劉式宏——」
「啊?」她大吃一驚。「你說什麼?」
「噓噓噓!」蘭思琪急忙道。「你小聲點,雖然過了這麼多年,告訴你是沒關系,但我都答應你老弟了,你可別去問他這件事,不然我不說了。」
「好,我不問,你快說。」她催促,眉心不自覺地緊鎖。
「其實也沒什麼啦!就是你們分手幾天後,他去揍了劉式宏。」
「他為什麼……我不懂……」
「這有什麼好不懂的,他當然是為你打抱不平。」
「因為分手他就去揍人,這樣不好——」
「當然不是。」蘭思琪吃口洋芋片。「你真以為什麼都沒說,旁人就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嗎?大家有眼楮好不好?反正劉式宏那爛人是需要好好揍一頓,水雲還給他一個過肩摔——」
「水雲也參一腳?」她驚訝得站起來。
「糟糕,愈說愈多。」蘭思琪輕咳兩聲。「哎喲!咳咳,我噎到了,要急救,再見。」
「等一下,你敢掛!」敏柔激動起來。
「好啦!放輕松好不好?都那麼多年的事了,如果不是水雲適時伸出援手,你老弟的傷就不只這樣了,人家可是運動健將,兩、三拳就把他揍成那樣,如果不是我跟水雲正好經過,他可能就要住院了,我那時才知道水雲練過柔道,哈哈……你應該看看劉式宏的表情。」
敏柔嘆口氣。「洺聰為什麼要這樣?」
「你跟劉式宏在一起時那麼不開心,我想他也有看出來。」她 地吃著洋芋片。「他有來問我,嗯……我跟他說了一點點,一點點而已。」
「你干嘛跟他說!」她又激動起來。
「他是你弟耶!而且是關心你才來問,我能不回答嗎?」她塞了一把鱈魚香絲到嘴里。
「唉……」敏柔頓時泄氣下來。「我都不知道他會這樣,以後你別跟他說我的事了。」
「嗯!」她喝口水,將滿嘴的東西吞到肚里去。
敏柔正想再說,突然傳來插撥的聲音。「你等一下,我有插撥。」
「我要去上廁所啦!晚點再打給你,拜。」
「拜。」敏柔按下切換鍵。「喂?」
「小柔啊!」
「爸。」她呆愣一下才接口道︰「最近好不好?」
「很好,還是老樣子。」
敏柔隱約听見有水聲。「你又在廁所打電話了?」
「呵……」葉勝男乾笑幾聲。「習慣了啦!」他拿下眼鏡搓了搓臉後說道︰「我是要跟你說,下禮拜五是洺聰的生日對不對?我們出去吃東西。」
「好,幾點?」
「我六點去找你們。」
「好。」
「啊你爺爺最近身體怎麼樣?」
「很好,他每天早上都去爬山,下午就跟老人會的一起唱戲。你要不要跟爺爺說話,我去叫——」
「不用啦!」他打斷她的話。
「勝男、勝男……」
敏柔听見話筒里傳來的叫喚,說道︰「阿姨在叫你了。」
「我知道,你等一下。」葉勝男捂著話筒朝門外喊了聲,「干什麼?我在上廁所。」
「你來看看你兒子這次數學考幾分,丟臉死了!」
「好啦、好啦!」葉勝男移開手,對著話筒說道︰「爸爸晚點再打給你。」
「好。」敏柔掛上電話,隨即嘆聲長氣。
「嘆什麼氣?」
敏柔抬起頭,瞧見弟弟站在房門口,手上端著杯子。
「沒有。」她從沙發上站起來。「爸爸說下禮拜你生日,我們一起出去吃東西。」
「嗯!」他拿著杯子走到廚房。
敏柔跟過去。「你……你在念書?」
「沒有。」他將咖啡盡數倒在流理台內。
「怎麼把咖啡倒掉?」
「同學送的,太苦了。」他已經勉強喝了一半,另一半他不想再喝,他打開櫥櫃拿出茶包。
「加糖就好了。」她說著。
他推了下眼鏡。「我不想用糖來蓋過苦味。」
敏柔微笑,沒再說什麼。洺聰自小到大總有些奇怪的堅持,像是︰在冰棒開始溶化前一定吃完,不然冰棒的水滴下來很惡心;還有絕對不吃沒有包東西的巧克力,里頭一定要有杏果或核桃,要他直接去吃杏仁果,他卻說︰「我不喜歡只有杏仁果的味道,杏仁果跟巧克力化在一起比較好吃。」
有一回她看他拿著棉被到陽台去,問他要做什麼,他回答,「去曬棉被。」
「可是今天下雨。」
「沒關系,我每年都在端午節曬棉被。」
雖然陽台有遮雨棚,棉被不至於會淋濕,但曬棉被不是該在太陽出來的時候曬嗎?
「洺聰。」她推了下眼鏡。「你……你……」她想問他跟劉式宏打架的事,可卻不知如何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