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的鬼一見他撤劍,急忙就要逃走,南宮無尚只手一揮,冰刃射出,將逃逸的男鬼瞬間殺死,他的魂魄化成一縷輕煙,消失不見。
南宮無尚轉頭,看著原想偷襲他的倒霉鬼,他冷哼一聲,拔出劍的同時,鬼也消失無影。
藏在黑暗處的決瀾見鬼已不見,這才走出。「偷襲你的是誰?」她沒想到他殺人……不,是殺鬼如此不留情。
「不知道。」他不在意地聳肩。「有時候法力不高的鬼妖會一起行動。」
「他們……這樣……算死了嗎?」她遲疑地問。
他頷首。「走吧!」她跟上他,回身望著寂靜的街道。
「希望還有機會能再來看你們。」
第五章
翌日,綠蔭小路上一輛驢車緩緩而來,女子穿著粉紅衣裳,一邊拿著羽箭桃樹果換的酒錢,一邊唱著小曲兒。
身邊的男子拉著韁繩,听她清脆的聲音在山谷里回蕩,嘴角不覺彎成弓。
「桃花忖里桃花林,桃花林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在月光石橋前,踫上黃家四娘姊,她是枝頭紅花艷,我是地上狗兒嫌……」
南宮無尚輕咳一聲,笑了出來,自昨日起便繃著的臉孔,醉頓時松懈下來。
決瀾也笑。「好听嗎?」
「嗯!」他微笑。
「這是毛妘做的。」她解釋。「她兄長喜歡四娘,可又不敢說,她便做了這曲兒消遣人,把她兄長氣得拿桃枝要打她,她一路跑,她哥在後頭一路追,追到了四娘前,沒想一緊張,真在四娘前跌了個狗吃屎。」
「後來呢?」他不禁好奇地問。
「四娘成了毛妘的嫂子。」她笑。「我們費了好大的工夫才讓她點頭的。」她拿起弓,試拉了下。
他看向她手上的弓,這是施展法術變出來的,起初她並不高興,認定他要她拿箭射鬼差,走了一段路後,她突然說︰「射不射箭在我,你無法強迫我。」
話畢,她就拿起弓箭端詳,他沒說什麼,只是微揚唇角,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中,說到底,她是個喜歡射箭的人,有弓箭擺在她眼前,她定會禁不住好奇的去觸踫,這是人之常情。
她將抉戴進拇指,拿起羽箭鉤住杯弦,定眼瞧向遠方,眼神銳利起來,眉宇間散發出一股英氣,與她平時溫柔的模樣不盡相同,察覺身邊人凝視的眼神,決瀾放下弓轉向他。
「怎麼?」
他搖頭,將視線拉回小徑上,愈瞧她,他不該有的遐想便愈多。
「你會射箭嗎?」她問。
她的語氣讓他露出笑。「射箭是我最不擅長的。」
「我可以教你。」她自然地說。
他差點笑出聲,只得轉開頭去輕咳一聲。「嗯!」
「等我們回到桃花村,我可以教你,我是說私底下指導,你若跟毛妘她們一塊兒練習,會被取笑的。」她又拉了下弓。
「我……咳……很期待……」他忍住笑。
她揪著他的側臉,忽然道︰「你平時都在哪兒?一直飄來蕩去嗎?」
「差不多。」他揚起嘴角。
「如果你喜歡的話,以後你可以待在桃花村。」她說道。
他轉頭看著她,滿是訝異之色。
「總比你飄來飄去的好。」她微笑。
她說的好象在邀請一個朋友,並不因為他是個鬼而有區別,這令南宮無尚無法不動容,如果能的話,他也希望︰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南宮無尚很高興她打斷他不切實際的幻想。「你說。」
「你……死了多久了?」這問題她昨天便想問了。
他想了下。「剛死的頭幾年還會算日子,可久了就不會再算了,我想,大概有八十年以上了。」據他上次翻閱生死簿的年日來看,應該是這樣沒錯。
她吃驚的瞧著他,忽地笑出聲。
「怎麼?」他不明白自己說的哪一點好笑。
「我很難想象你已經是老公公了。」想著他白發、駝背,滿臉皺紋的模樣,讓她笑得更大聲。
她悅耳的聲音讓他嘴角揚高。「要喊我一聲爺爺嗎?」他正經地問。
她笑得眼淚滑落。「有糖吃嗎?有糖吃才喊。」
他瞧著她眼底的俏皮,心中閃過一絲悸動,忽然想起魑鬼說的一句話───
你該不會跟少主一樣,也喜歡上人類了吧!
他心頭一驚,連忙轉開視線。不對,他只是受她吸引,還談不上喜歡︰
「怎麼了?」她見他不對勁,止住了笑。
「沒有。」他立刻道。
兩人間有著短暫的緘默,而後他听見她清了下喉嚨,似有什麼重要的事難以啟口一般。「祖母說,沒去投胎的鬼,大都是有什麼放不下的事,不然就是恨意太重,所以他們在陰間游游蕩蕩的——」她的目光移至他剛毅的臉上。「是這樣嗎?」
恨意太重?他勾起嘲諷的笑,沒有目標的恨,最後剩下的已經不知道除了這個,他還剩下什麼。見他沒有回答,決瀾沉默下來,想必他還沒準備好說這些認識沒幾天,雖說有共患難之誼,可在他眼中或許不算什麼她是真的很想幫他,對他她一直有種難以言喻之感。
「我再唱首歌兒給你听。」決瀾轉開話題,開始唱起小曲。
這夜,兩人在林間生起火,倚樹而眠,直到凌晨時分,決瀾因口渴而提早醒來,她推開身上的毯子,揉揉雙眼,發現天色泛著青藍,火堆也只剩灰燼,她拿著毯子起身,視線移向坐在火堆另一邊的南宮無尚。
她走過去,在他面前蹲下,注視他微垂的臉龐。「不知鬼會不會作夢?」她勾起嘴角,剛開始知道他是鬼怪時,的確有些心驚,不過,現在倒無任何懼怕。
她將毯子展開蓋在他身上,而後起身往樹林後頭的河流走去,才到河邊,她忽然听到求救聲。
「救命——」
她往河中一看,發現一名孩童正在水面上浮沉,她大吃一驚,未假思索地便立即躍入水中,游向溺水的孩童,一會兒便捉住了他。「沒事了。」她喘口氣。
孩童望向她,臉上沒有溺水的驚慌,反而露出了笑容。「我知道。」
決瀾一楞,還來不及思索他是何意,就突然感覺有東西將她往下拉入河底。她掙扎著,卻敵不過腳下的拉力,整個人沉入河中,她閉住氣,隱約瞧見有東西拉著她。
她踢了下腳,想掙月兌,卻發現無濟于事。
「真可憐,這麼年輕漂亮的姑娘。」
決瀾看著溺水的孩童在她臉上模了下,而後慢慢變成一披頭散發,擴嘴凸眼的鬼魅。
他是……決瀾驚嚇地望著他,他是鬼︰
她張嘴想喊,卻吸進了江水,她痛苦地皺著臉,右手伸向腰上的香包,她張嘴的剎那,猛地想起她在水中無法念咒……也無法求救︰
「好了,她快不行了。」凸眼鬼微笑地說。
決瀾模糊地感覺腳下一松,可她卻已無力游回水面,在她閉眼前,蒙地瞧見另一個壯碩、大頭上長角的妖怪正俯身瞧著她,而後她便失去了意識。
「好了。」凸眼鬼為她梳理飄揚的烏黑發絲。
「真漂亮。」大頭鬼模模她的臉。「我要她當我的老婆。」
「是我引誘她下來的,她當然歸我。」凸眼鬼反駁。
「是我拉她的。」他火道。
「可是是我叫她下來的。」凸眼鬼不甘示弱地說。
「我沒拉她,你的計劃會成功嗎?」
「所以你們兩個都有份?」
「沒錯。」凸眼鬼與大頭鬼同時喊。
「那就領死!」
兩鬼訝異地瞧著彼此。是誰在說話0@轉過頭去,發現一全身漆黑的人影正立在水中,頓時嚇了一大跳。
南宮無尚瞧著讓他們抓住而漂浮在水中的決瀾,漫天的怒氣開始壓過他的理智,額上的水紋再次浮現,臉孔也開始變得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