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麼!」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朝他射來的箭全落了地。「他女乃女乃的,邪門了,俺在作夢嗎?」他刮了自己一耳光。「噢──」他吃痛地喊了一聲。「搞什麼!」
他揉揉眼,而後雙眼瞠大的立在原地,嘴巴也張得大開,一動也不動地注視眼前的景象。
他瞪大眼,看著一老婦提著一盆水走出屋子,順手便將盆里的水往外潑去,啪的一聲全潑在他身上,他連動也沒動,眼神呆滯。
老婦甩了甩手上的盆子,蹣跚地正要回屋時,似乎覺得有些不對勁地抬頭看了下,而後木盆落了地,「鏘」地一聲在地上滾了幾滾,落在眼前高大的漢子腳邊。
「阿海……」婦人的聲音是不可置信的。「阿海……是你嗎?」
「娘……」他的聲音變調。
「你……你回來了……」婦人走上前,神色激動。
「我不知道……」大漢用力打了自己一耳光。
「哎呀!你做什麼?」婦人上前攔著。「你受傷了?怎麼身上都是血?你中箭了!」
「不是呀!俺……俺在打仗……可現在怎麼回來了……」
「你說什麼呀!算了算了,先進屋,看看你,都是血……」
「不是我……我……」
瞧著兩人進屋,南宮無尚微微扯了下嘴角,他伸出右手掌心,一本簿子倏地出現,他翻開本子,瞧見冊上「佟海」的名字一欄,「卒于三十又二」的字墨慢慢淡去。
忽地,陰暗的天際伴著閃電再次打下一記響雷,他抬眼,發現天際散出了不尋常的斑斕色彩,他注視這異象,藏在面具下的濃眉皺了下來。
「原來是你偷了生死簿。」一抹鬼魅的白色身影出現在他背後,聲音帶著幾許高昂,幾許尖銳,臉上戴著白色面具。
南宮無尚收握掌心,冊子已然消失無影,他轉頭瞧見一白色的面具出現在他眼前。「有什麼事?」他對來人他的話語沒有直接的響應,只是冷淡地回了句。
「你剛剛應該也瞧見有不尋常的妖氣竄出。」因兌指了下天際。「城門崩塌了。」
南宮無尚訝異地眨了下眼。「怎麼會?」那門是魔王設下的,一般的法力根本無法毀壞。
「少主毀的。」他的聲音再次尖銳起來,蘊藏著幾許興奮。「他為了個女人把城門給毀了,呵……」他高聲地笑著。
他刺耳的笑聲讓南宮無尚皺眉。「王沒有阻止?」
「沒有。」因兌收起笑聲。「這不是很刺激嗎?」
南宮無尚瞥他一眼,沒說話。
「他們都在里頭悶壞了,是該出來透透氣。」因兌轉了下頭,瞧著木屋里的人影。「我也好久沒吃人了。」
「你敢動他們,我會殺了你!」他沒有提高語調,只是冷冷地陳述。
因兌笑了起來。「啊!我都忘了你以前是人類,人跟妖就是不一樣,心腸終歸是太軟了,再說,你殺得了我嗎?」
南宮無尚突然傾身靠近他,轉手間已亮出一把冰寒魄人的銀劍擋在他面前。「你可以試試看!」他冰冷地說。
「我是很想試你的能耐,不過……王不許我們動干戈,真是太可惜了。」他奸笑著。「不過,不用心急,我們終有一天能分高下,我有預感這一天不遠了。」他退後一步。
南宮無尚撤去劍,沒將因兌的話放在心上,自二十年前他的功力大增後,因兌三不五時便出言挑釁,他知道因兌想與他打一場,可因為王不許他們自相殘殺,所以兩人才一直相安無事。
「王要我來叫你回去,至于生死簿的事……」因兌忽然又陰陰地笑了起來。「你放心,我心情不好才會多嘴,而現在……我可是非常愉快。」他的身影逐漸消逝在黑暗中,只留下刺耳的笑聲。
南宮無尚沒將他的話語放在心上,只是拿出生死簿,一頁頁地翻閱著,而後在瞧見「程印」二字時停了下來,隨即詫異地挑了下眉毛,露出難得的笑意。
他合上簿子,視線移至屋內的母子,听見老人家擔憂的話語。「傷的好嚴重,娘去請大夫。」
「不用了。」佟海的聲音還是充滿疑惑。「娘,俺沒有作夢吧!」
「你怎麼回事?從剛剛到現在一直在說作夢的事。」
南宮無尚右手一揚,隱沒在夜色中。
桃花村
春日的暖陽映照在翠綠的林中,只見一排十幾歲的少女拉滿弓弦,表情肅穆,望著幾尺開外的靶心。
「心不要浮動,把呼吸調勻,專注地望著靶心。」站在眾人中間的是名有著清脆悅耳嗓音的女子,她穿著一襲月牙色的衫袍,長發以紅絲綁著披在肩後,她外貌清秀,眉毛英挺,透著幾許陽剛之氣,飽滿的雙唇像盛開的花朵般透著紅潤。
她側站著,全身挺直,慢慢止住呼吸,思緒放空,四周是一片寂靜,她眼中只有前方的目標,只听「嗖──」地聲,箭已離弦,啪地正中紅心。
她感覺全身放松下來,不由得深吸口氣,轉頭道︰「記住了,什麼都別想,專心一意就會射中。」她退至一旁,比了下手勢,只听得所有的箭在瞬間全飛射出去。
「啊,射偏了!」
「哇!我射中了,射中了。」
「我的箭呢?射到哪兒去了?」
決瀾听著她們七嘴八舌地說著,不由得綻出了笑意。「你們第一次射箭,沒中也沒關系,只要將我方才說的謹記在心,終會抓到要領的,好,繼續練習。」
她在她們身後走動著,不時給她們一些指導,一刻鐘後,她示意她們先休息一會兒。
決瀾站在樹下,眺望著眼前一片綠油油的山坡,不禁深吸口氣,感覺涼風吹拂而過,帶來遠方的微濕氣息。
她俯瞰坐落于山谷內的村子,注視那炊煙緩緩上揚,而後在空中慢慢散去,深紅的牆,白色的頂井然有續地排列著,蔥綠的樹木點綴其間,還有美麗的桃花林,清澈的溪水由北向南繞頸而過,傳說那是桃花仙子留下的淚水,當時她正被拉離摯愛的丈夫,她悲傷的淚水灑落天地,最後幻化為河,守護村莊。
陽光下,水面波光粼粼,她能听見孩童在溪里游玩的嬉鬧聲。她微微一笑,她閉上眼听著四周的各種聲響……回想起八歲那年,她遇見桃花仙子,同她學習法術。
可沒想到一年後,仙子突然不再出現,讓她傷心了好些日子,若不是她所練的法術一直存在,甚至愈來愈熟稔,她一定會在漸長之後,懷疑當年看到的仙子不過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決瀾。」
她睜開眼,听見喚聲而低下頭。「你能不能射中那邊……那邊那棵樹?」毛妘興奮地問著,手指著遙遠的前方,她年方十一,有著圓臉杏眼,穿著藍色印染的布料,頭發一樣扎綁在頸後。
決瀾閉上左眼,量了下距離。「我想不行,太遠了。」一般而言,弓的射程約八百尺(二百五十公尺)之遙,可她的弓與箭較輕,臂力也無男子大,大概只能射五百尺,現下這棵樹的距離對她而言是遠了些。
「試試看嘛、試試看嘛!」其它女孩兒一徑兒地鼓噪。
決瀾微笑瞧著一個個盼望的眼神。「你們每天都要我射得比昨天更遠些,再這樣下去,哪天你們要我射天上的太陽,那可怎麼辦?」
女孩子格格地笑開。「我們才不會要你射太陽,後翌射下了九顆太陽,留了一顆給咱們,你若再射下,那世界就黑漆漆的了。」另一個閃著慧黠眼神的女孩禾穗笑道,她今年十三,比其它同齡的女孩高出約一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