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戶人家遭小偷?」張捕頭問道。
來報案的呂廷答道︰「我家老爺是前幾日才來開封,誰曉得竟遇上這樣的事?」他年約二十上下,穿著深藍的短衣、長褲,從衣著來看該是府上的奴僕。
「這事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張捕頭問道,食指模著臉上的八字胡。
呂廷尷尬地笑了笑。「小的不知道,只知方才老爺帶朋友要進去參觀古董時,就發現東西不見了,所以……所以要小的來報案。」
張捕頭點個頭,一切等到場勘查問話後,應該就能理出頭緒。
「勞煩各位差爺了。」戴辛站在大廳,迎接衙役。
喜樂一見他,便立即想起他是誰,她曾在隋老爺的喪禮上見過他,他是二少爺的朋友,大約十天前來到開封,好像是來這兒做生意的。
她轉頭瞧著廳上其他賓客,卻見隋曜衡也在其中。
「喜樂,你穿這樣還真像女中豪杰。」他笑著上前,手中拿了把摺扇,她穿著官服,還挺帥氣的。
喜樂因他的贊美而露出笑意,不過,隨即收斂笑意,小聲道︰「我現在在辦案,你不能同我說這些玩笑話。」
他咳了幾聲,掩飾笑意,她一臉嚴肅的模樣看來真好玩。
喜樂瞧著廳上除了男賓客外,還有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有一些人的臉孔她認得,是「玉欄院」的……
「小蕊!」喜樂叫了聲。
名喚小蕊的女子走了出來,她有張秀麗可愛的臉蛋,年約十五,手上還抱著琵琶,一見到喜樂,顯得很高興。
「喜樂。」她上前跑到她面前。「我還在想你會不會來呢?」她笑起來顯得有些稚氣。
「你怎麼在這兒?」喜樂見到朋友也綻出笑容,小蕊雖是玉欄院的姑娘,可卻是她的朋友。
兩人在一年前認識,那時她剛當街役,一回玉欄院有人滋事,她去了解狀況,兩人打過照面,後來過沒幾天有人在街上調戲小蕊,踫巧讓她撞見,她將那人打了一頓,小蕊感激她,便請她吃糖糕,聊表謝意。
後來幾次!她都在因緣際會下幫了小蕊一些忙,兩人遂慢慢熟絡起來。
「是戴老爺請我們來的。」她小聲說,因為戴老爺請了些客人到府,所以,便出錢請她們來娛樂賓客。
隋曜衡面露詫異之色,喜樂怎麼會認識妓院里的姑娘?而且她們似乎還挺熟稔的。
「喜樂,還不做事,還在那兒聊天!」張捕頭張義喝了一聲。
喜樂原想辯解她沒在聊天,不過後來還是決定不與他計較。
衙役們則開始盤問起廳堂里的人,他們的姓名、住在哪兒、做些什麼、為什麼來這兒全記下來。
當喜樂問到一名叫香嵐的舞妓時,就見她右手斜擦著腰,左手放在隋曜衡的手臂上,柔弱無骨地偎著他。
一股無名火驀地竄上,喜樂橫眉豎目地瞪視著她和隋曜衡。「請你站好。」她厲聲道。
「哎喲!」香嵐揮了下手上的絲帕。「你怎麼這麼凶?奴家這樣又沒礙著你。」
隋曜衡見喜樂一臉氣憤,忍不住露出一抹笑,他輕推倚在他身上的香嵐。「差爺的話還是听得好。」
「她不是個女的嗎?怎麼是差爺?」香嵐故意道,雖然對方穿著公服,不過她並未將她放在眼里。
「信不信我把你抓進牢里去?」喜樂怒道。
「哎呀!真是太好笑了。」香嵐笑得花枝亂顫。「我又沒犯罪,你怎麼抓我?」
「因為你不合作,妨礙辦案。」她怒目而視。
「我哪里妨礙辦案了?你問案,我不都老實說了嗎?」她聳聳肩。
喜樂正欲發火,卻讓隨行的捕快趙智雲拉到一旁。「喜樂,你是怎麼了?怎麼同人起爭執?」他在一旁愈看愈不對勁,忍不住出聲提醒。
喜樂壓下怒火,明白自己太沖動了,她現在在辦案,必須冷靜。
她轉回身,瞄了香嵐一眼。「好了,沒你的事了,下一個。」
就在香嵐轉身欲走時,喜樂又突然說道︰「我認識一個很好的大夫,他專門治腰挺不直的人,你可以去他那兒試試。」
她話方落,一旁的隋曜衡已哈哈大笑起來。
喜樂瞪他一眼,不理他。
香嵐冷哼一聲,不過並未說什麼,只是扭腰擺臀地走開。
問了在場的每個人後,戴辛便領著他們到藏寶室。據僕人的言詞表示,昨晚似乎听見屋頂上有聲響,原以為是貓,沒多留意。
他們認為梁上君子就是在那時上了門,將東西偷走。
隋曜衡走在喜樂身邊,傾身問道︰「你還在生氣?」他見她眉毛糾結一起,似要打結。
喜樂隨手拿起一件玉器欣賞。「我真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的人。」她語帶怒火。
「什麼人?」他不解。
「浮華不孝之人。」她仰頭怒瞪著他。「你爹昨天才入土,結果你今天就到這兒放縱聲色,還跟姑娘勾勾搭搭,你不覺得自己不對嗎?」
「噓!」他抬手輕捂她的嘴。「你要將人全引過來嗎?」他們現正在戴辛的藏寶密室,眾人在前听著戴辛丟了哪些東西,只有他們兩人落在大伙兒之後。
「你做錯了事,還怕別人說。」她轉過頭不看他。
「不是。」他瞄她一眼。「喜樂,有些事不像你想的那樣,你還小——」
「我不小了!」她立即反駁,雙手下意識地擦腰,顯出她玲瓏有致的曲線。
他微笑。「喜樂,你這樣可是在誘惑我嗎?」
喜樂一听,臉蛋立即漲紅。「你說什麼?」她直覺地就要打他。
「小心!」他扣住她的手腕。「你手上的玉可值千兩呢!」
喜樂嚇一大跳,全身頓時僵住,千兩?若是摔壞了,她一輩子也賠不起。
隋曜衡小心地從她手中拿下玉兔,放回原位。「在這兒要小心。」
喜樂哼一聲,不理他,繼續往前走。
這密室還真大,足足有三間房大小,不過,並非每件都價值連城。有些只是便宜貨,像是偽造漢朝的樂器、銅器,還有似真似假的玉器、珍珠、瑪瑙。那是因為主人擔心被盜,故意將真假貨全混在一塊收藏,若真有歹徒來犯,恐也無法立即辨出何者為真何者為假。
只是沒想到竟有如此高明的偷兒,將里頭名貴的古物盜走了一半,而且還沒拿走一件假貨或是瑕疵品,這賊子定是個鑒賞高人。
當喜樂感覺他又走到身邊時,她忍不住問道︰「戴辛是你在河北認識的朋友?」
前幾天他曾告訴她這五年他都在河北一帶。
「其實也不算是朋友,只是認識罷了,有些生意上的往來。」他打開摺扇,了涼。「他來開封也是為了生意上的事。」
「為什麼他來做生意還帶著家妓?」
他含笑。「他只帶了些親近的。他走到哪兒,都喜歡有女人陪。」
喜樂斜睨他一眼。「你也是嗎?」
他轉向她,見她一臉不悅,腦中浮現今早喜福對他說的話——
「二少爺,奴婢知道沒有資格問您這些話,可身為喜樂的姐姐,奴婢必須問清楚,您該知道喜樂從小便喜歡跟著你玩,她甚至說了要做你的妻子,雖然兒語並不能全信,但這多少也說明了她當時的想法,那時喜樂是喜歡你的!我想現在依舊如此,雖然二少爺離開了五年,可時間似乎沒有沖淡一切。」
喜福嘆了口氣。「有些事是不會隨著時間而改變的,這點少爺應該明白。奴婢並不想去探究喜樂對您念念不忘的原因,只想知道少爺對喜樂的態度,若您喜歡喜樂,那一切自然沒有問題;可若是您不喜歡喜樂,就請別給她希望,一丁點也別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