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還記得小學時,她的身子比現在更差,可是為了向班上同學證明她不是弱不禁風的大小姐,她答應參加大隊接力賽;當他們知道後,全部嚇壞了,因為她連跑完五十公尺都有問題,更遑論一百公尺,而且是快跑。
不管他們怎麼反對,她就是不管,每天早上都起來練習,一邊咳嗽一邊跑,在校慶那天,她跑完了一百公尺而且還追過了前面兩個人,可是跑完的剎那,她就暈倒了,嚇壞了所有的人。雨濃的個性就是這樣,讓他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陳學聖走到落地窗旁的鋼琴椅坐下,雙手在琴鍵上滑動了起來,室內立刻充滿樂聲,大伙兒也立刻陷入沉思。
而這時,雨濃坐在房里地毯上,雙手抱著膝蓋,低頭輕啜著,她明白家人疼她、呵護她,可是她這樣永遠也長不大,而且她不想讓他們一輩子擔心她,她有能力照顧自己的,只是他們從不給她機會證明。
「寶寶,我要進去了。」陳母站在房門外敲了幾下。
雨濃趕緊擦去淚水,陳母推門入內,就見到女兒坐在床前的地毯上,她走到她身邊坐下。
女兒泛紅的雙眼,讓她於心不忍,她嘆口氣說︰「我們只是希望能一輩子看你平平安安的,所以不希望你離家。」
「我知道。」雨濃撫弄著地毯。「可是我不希望你們老是擔心我。」
「傻孩子。」陳母模模她的頭發。「不管孩子多大,父母都會擔心,一直到閉了眼楮才會停止。」
「我知道。」雨濃抬頭看著母親。「可是別的父母會讓小孩出外念書,你們卻不準我去。」
「你跟他們不一樣,你的身體——」
「媽。」雨濃握住她的手。「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我只是比別人白了一點,那也是因為你們不要我出去曬太陽,其他的我和別人一樣健康,這幾年我甚至連感冒都沒有——」
「噓,這種話不能亂說,老天會懲罰的。」陳母急急搖頭。
雨濃嘆口氣,「我可以跑可以跳,別人可以做的我都可以,我沒有你們想的那麼不堪一擊,就算身體不好,那也是小時候的事了,你們別老把我當病人看。」
「可是你有好幾次都差一點……」陳母吸吸鼻子說不下去了。
「媽。」雨濃柔聲道︰「那些都過去了,我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你答應我去台北念書好不好?」
「可是——」
「我答應你,只要我有任何不適應我就回來。」雨濃認真的點頭。
「可是我舍不得你。」陳母紅了眼眶。「而且我真的放不下心。」
「媽——」雨濃嘆口氣,她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這也是為什麼她一直到今天放榜才說出她換了志願卡的事,如果早早說出來,對事情也沒任何助益。
不過她已經下定決心,不管怎麼樣,她一定會說服家人的,反正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她會努力的。
第二章
一陣惱人的聲音不停刺激著雷澈的听覺。
他張開眼,隨即又眯起雙眼,刺眼的陽光正照在他身上,他抬起手臂擋住扁線,認清那惱人的聲音是門鈴聲,而且還不停地在轟炸他的腦袋。
「別按了。」他心不甘情不願地從沙發上起身,惱火地走向門口。「誰啊?」他火大地開起大門。
門口站了一大票男人,個個凶狠地瞪著他,像是來尋仇似的,更離譜的是,沒一個他認識的。
「你們按錯門鈴了。」他正要甩上門時,有個女孩從他們中間擠了出來。
「你是雷澈先生嗎?」她微笑地向他打聲招呼。
雷澈看了一眼面前白皙恬靜的女子,她長得相當可愛,笑起來時左臉有個酒窩,一身鵝黃色的連身裙,綁了兩個可愛的辮子,五官清秀,杵在五個大男人面前顯得嬌小縴瘦。
他挑高眉毛,應了聲︰「我是。」他確定他不認識她,而且他們也不是這一棟樓的人,因為這里每一戶人家他都認識。
「雷澈,你果然在工作室。」一個中年男子和一名高挑漂亮的女子自對門走來,愉快地向他打招呼。
「姊夫,你怎麼來了?」雷澈訝異地看著席志民,他現在不是應該在上班嗎?
「舅舅。」席茵茵跑到他身邊,摟著他的手臂。「你昨天又趕曲沒睡了。」她見他雙眼有些紅絲,頭發亂糟糟,胡碴也長了出來,不過還是無損他的英俊瀟灑。
雷澈是有名的作曲、編曲家,生得修長英挺,及肩的長發在腦後束起,五官輪廓深刻而分明,尤其是高聳的鼻子常會被認為是混血兒,悠閑懶散的語調與做事態度常會被認為是玩世不恭。
「我來跟你介紹,這是我小時候同穿一件的好朋友陳金泉。」席志民拍拍壯碩魁梧的中年男子,又道︰「這是他的兒子和女兒。」
「我是陳雨濃,你好。」她向他點個頭,仍是一臉笑意。
「阿妹,不要隨便對人家笑。」陳學廣將雨濃往後拉。
雷澈挑眉地看著眼前面帶敵意的四位陳雨濃的兄長,方才說話的和另一個人是雙胞胎,外貌斯文俊逸;戴黑框眼鏡的則穿了一襲黑色休閑服,面部線條比較嚴厲;另外一個該是最年長,全身上下都是白色,給人一絲詭異的感覺,俊美的臉孔卻有雙精明的眼楮;他不懂他們怎麼全虎視耽耽地瞪著他。
「雷澈,雨濃今年考上北部的大學,而且還和茵茵同一所,所以我就提議要她過來和茵茵一起住,也好有個伴,你和雷浚可要好好照顧她。」席志民笑著說,絲毫沒感受到陳家四兄弟不友善的表情。
「雷浚是誰?」陳學煌的眼眸閃了一下。
「他也是我舅舅,就是蓋這棟大樓的人,他和雷澈舅舅是雙胞胎兄弟。」席茵茵搶先回答,這些人好像FBI,真讓人受不了。
只不過是上來念個書就全家人出動跑來巡視她住的地方,這樣也就算了,方才還去敲了整棟樓的住戶,整整有十五樓耶!像怕什麼犯人窩藏在這兒似的,她在這兒住了一年還不是好好的,真是小題大作。陳學文和陳學廣听了席茵茵的話不自覺地道︰「雙胞胎?」
「怎麼?全世界就你們一對雙胞胎,別人不能有嗎?」席茵茵沒好氣的說。
「茵茵,別這麼沒禮貌。」席志民念了女兒一句。
席茵茵咕噥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你是作曲的?」陳學文開口道。
「有什麼不對嗎?」雷澈倚著門邊懶懶地回答,他今天早上八點才睡,不過睡了兩個鐘頭又被吵起來,實在沒什麼心情做社交。
雨濃對兄長和父親說︰「我們上樓去,別打擾人家。」雷澈先生看起來好像睡眠不足,他們實在不該賴在人家門口不走。
不過她很高興家人終於答應讓她北上求學,這一個月來,光是說服家人就耗掉她不少力氣,到最後又為了安排她的住處起了不少爭執,她覺得學校宿舍就行了,可是父親和兄長老擔心「宿舍強暴」案件會再度發生,因此死都不肯答應。
至於在外租房子,他們也放心不下,於是為了這個問題又爭論良久,最後是爸爸想起在台北久未聯絡的好友席志民才解決這個問題。
這棟「雲起大廈」是席伯伯岳父岳母的建築公司所蓋,席茵茵的兩個舅舅在落成之日便住了進來,再加上席茵茵也在一年前考上這附近的大學而搬來這里,所以父親覺得這樣有所照應,才答應她搬進來和席茵茵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