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
楊漢強沉默半晌,他立刻有不好的預感。「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她……」
「你最好回來一趟。」
「發生什麼事?」他的語氣緊繃。
「她媽住院了。」
他濃眉緊鎖。「她……她呢……」他的聲音開始顯得暗啞。「她怎麼樣?」
楊漢強嘆了口氣。「還能怎麼樣,你比我更清楚她……文雁過來了,我得掛了。」
曾逸煌握著手機,神情復雜。她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他恨不得能立刻見到她,可在心底某一部分他卻仍是畏縮著。
他不敢想像她會是怎樣地恨他,他拋下她一個人,讓她獨自面對一切……
「怎麼樣?這假放不放?」楊漢成挑起眉。
曾逸煌不再遲疑,他必須見她,自從她兩個月前由台南搬回家後,她的影子就一直在他腦海中親繞,讓他根本沒法靜下心來!他的心不斷催促著他回去見她,他不能再拖了,就算還沒準備好一切,他也顧不得了,他必須回去,必須回到她的身邊去。
這念頭才起,他便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他甚至覺得血液都要沸騰起來。
「我要放長假。」他迫不急待地拉開門走出去。
***「漢強,你打給誰?」
這熟悉的聲音讓楊漢強緊急收線,掛上話筒。
「沒有。」他輕咳一聲。
文雁走到他面前,狐疑地盯著他瞧。「沒有?那你在跟誰講電話?」難道拿著話筒玩嗎?
楊漢強頓了一下才道︰「我跟我哥講電話。」
文雁一臉納悶。「打電話給你哥?做什麼?」她與高中時一樣,仍留著短發,雙頰透著粉紅,五官沒有太大的變化,仍是一樣的女圭女圭臉,不過,眼神中已無稚氣。
她現在在高中當老師,大伙兒一致認為這個工作很適合她,反正她喜歡訓人,當老師可以讓她盡情發揮。
「沒什麼。」他打哈哈。
「你是不是有事瞞我?」她仍是一臉懷疑。
「不要亂想。」他環上她的肩,急忙改變話題。「佩嘉她媽媽怎麼樣了?」
「還在做檢查。」文雁蹙起眉,之前她母親都是到診所看邊拿藥,從來沒到醫院做過詳細的檢查。
「佩嘉還好吧?」
文雁咽嘆一聲。「她就是那樣,你也知道,這幾年她都只剩一號表情了,像帶著面具似的。」她又嘆了口氣。「她什麼也不跟我說,什麼事都憋在心里,再這樣下去,我看她也要生病了。」
一想到佩嘉的模樣,不免又勾起文雁的火氣。「都是曾逸煌,他跑哪兒去了?都幾年了,也不聯絡一下。若是讓我再見到他,非好好揍他一頓不可!他丟下佩嘉一個人,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的話讓他心中一凜,不敢想像若是文雁知曉他隱瞞了曾逸煌的下落,那……
他不自在地抓一下胸口。「阿煌有苦衷——」
「什麼苦衷?」她哼一聲。「就他一個人有苦衷,別人都沒有嗎?是男子漢就站出來」
「好了,別氣。」他打斷她的話,將她攬入懷中,用力抱了一下。「又不是演武俠片,什麼是男子漢就站出來。」他取笑她。
她也笑。「你們以前不是最愛來這一套?什麼要有義氣,男子漢,再不然就孬種一堆的。」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露齒而笑,文雁最大的樂趣就是對他們一群人精神訓話,現在還是一點兒也沒變。
文雁笑著拉拉他的衣裳,「你去忙你的,我在這兒陪佩嘉就行了。」她習慣性地替他整理衣裳,手掌輕撫過他制服上的褶皺。「你不是還要上班?」
「我已經叫阿健代我的班。」他模了一下她軟軟的臉蛋。「我去買晚餐,你想吃什麼?」
文雁偏頭想了一下。「也好,我肚子餓了,你隨便買就行了,我也沒特別想吃什麼……啊!有了,記得幫我買杯西瓜汁。」
「好。」他正打算離去時,醫院的電視突然插播一則新聞,吸引了他的注意。
「大約十分鐘前,台中XX銀行前發生運鈔車搶案,歹徒開槍……」
楊漢強的心思已不在播報人員的內容上,而是在畫面出現的保安人員身上,文雁也看著電視,忽然大叫了一聲。
「蔡永健?」她無法置信的瞪大眼。
「歹徒開槍擊中轉身逃跑的保安人員,所幸歹徒槍法不準,打中保安人員的腳掌……」
「搶劫?蔡永健……」文雁仍是不敢相信。「他的腳掌……」雖然不應該在這時發笑,但文雁在瞧見電視里蔡永健斑舉著腳的畫面時,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隨即捂住自己的嘴巴,瞄向身旁皺著眉頭的楊漢強。
「我得走了。」楊漢強拿起手機,在醫院里他收不到訊號。
文雁明白道︰「好,你小心點。」
「我知道。」他親她一下後,便匆忙離去。
文雁連忙跑到電視機前坐下,關心後續的發展,心里想著,楊漢強回來後得跟他討論一下保全人員的安全問題。
台灣的搶劫案實在太頻繁了,或許還是換個工作的好。
***佩嘉走進便利商店,看著冰櫃前各式各樣的飲料,一時間卻不知該選什麼,想了一會兒;她拿了瓶柳橙汁,打算補充一下營養。
從昨天到現在,她一直在醫院里陪母親,幾乎沒吃什麼東西,文雁雖然買了晚餐給她,可她卻一口也吃不下。
走過光潔的地板,佩嘉忽然想起小時候的雜貨店,那兒的東西沒便利商店放得整齊,店里的燈光也沒便利商店明亮,不過有種讓人懷念的古早味。
她拿著飲料走到櫃台結賬,不經意地瞥見放在櫃台旁的梅心糖,她抬起手,不自覺地模了一下。
「小姐,你要買嗎?」店員詢問。
佩嘉回過神。「不要。」她拿出一百塊讓店員找零,眼神仍盯著梅心糖,兒時的記憶再次出台欲動。
她甩了一下頭,不願再去想這些事。走出便利商店後,她順道經過黃昏市場,買了些菜,打算等會兒熟些粥到醫院去;她提著蔬果,緩緩往回家的路上走去,經過小鮑園時,她忍不住停下腳步,望著小鮑園內孩子玩耍的情景,這小鮑園至今沒有多大的改變,只是秋千變舊了,溜滑梯也看得出來歲月的痕跡。
她繼續往前走,不敢讓自己停留太久,免得回憶又飛竄而出。
正午的陽光讓她輕擰眉心,夏天又要到了、她不自覺地輕嘆口氣,抬手輕拭額上的汗。
當她往家門方向前行時,卻發現門前站了個人。她盯著那人的側臉,不自覺停下腳步。腦中開始空白;她站在原地,視線不曾稍離,她不知自己究竟凝視了多久,或許幾分鐘,或許只有幾秒,時間在這一刻似乎失去了意義。
當他回過身時,手上的東西在她松懈的指間滑落,她沒有察覺,仍只是呆站著,心底泛起一絲絲的酸楚,她以為自己再也不知道心痛是什麼感覺了。
曾逸煌在轉身的剎那,與她相遇,兩人的視線膠著著,他臉上是掩飾不了的激動與不安,心髒在胸臆間狂跳,像是又開始有生命一般,見到她,他的知覺再次蘇醒。
兩人凝望許久,直到一聲喇叭鳴響,將她震回現實;她回過神,彎身拾起地上的塑膠袋,摩托車經過兩人身旁,噴出一陣白煙。
他三步並作兩步地沖到她面前,為她撿起散落一地的隻果。
她怔忡地看著他將隻果遞到她面前,兩人的視線再次相對,近距離的凝望讓她的心湖顫得更厲害,他比以前更加高大,也比以前黝黑,臉上再也找不到稚氣的線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