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逸煌漲紅臉,怒氣沖沖地走向他們,男同學一見他逼近,立即一哄而散,佩嘉則站在原地,臉頰也因莫名的尷尬而氣惱地泛紅著。
事後,她在日記上寫著一堆臭男生的壞話,這時期的男生真的好令人厭煩喔!
「阿煌、阿煌——」仍有男生繼續叫囂著。「我家的狗也叫阿煌……咦!不是,是小黃。」
這話像炸彈一般炸到曾逸煌身上,他像老鷹追著獵物跑,而後將那人撲倒在走廊上,經過的學生全都嚇了一大跳。
佩嘉跟著跑出,驚慌地發現曾逸煌正惱火地打著人,他身下的蕭永霖已哭出聲。
「阿煌——」佩嘉跑上前,發現導師也正向他們跑來。
「曾逸煌——」老師的叫喊聲讓曾逸煌住了手。「怎麼回事?」
曾逸煌自蕭永霖身上站起,偏頭望向一側,並未答話,他的制服從腰間被拉掀了出來。
蕭永霖讓老師扶起,鼻上掛著兩條鼻涕,哭哭啼啼地說著事件始末,一旁的同學也七嘴八舌地補充。
「老師,曾逸煌先打人。」
「因為他跟佩嘉愛來愛去,那個江俊棋先給人家打,那個……」
「好了,上課了,大家回去坐好。」李安芝拍拍手。「曾逸煌、江俊棋,還有蕭永霖留在原地,其他人都進教室去。」
「老師……」佩嘉上前一步,猶疑地喊了一聲。
「什麼事?」李安芝望向她。
「是蕭永霖先罵阿煌,所以阿煌才會……」她停住沒再說下去。
「老師知道了。」李安芝示意她先回教室。
佩嘉瞥了曾逸煌一眼,這才躊躇地走回教室,她心里很擔心,不想他被老師處罰。
她貼著窗外,試著想听清老師跟阿煌說了什麼,但卻是無濟于事……
後來,阿煌、江俊棋及蕭永霖全讓老師罰了站,那堂課,佩嘉什麼也听不進去,只是挑著小眉頭不知該怎麼辦。
下課後,老師將她叫到辦公室,對了她說了些話。
「你要多跟曾逸煌說說話,老師發現他越來越沉默了。」為了不讓佩嘉听不懂她的話,她又加了一句。「就是越來越不喜歡講話。」
佩嘉點頭,臉垂得低低的。
李安芝微笑著說︰「至于江俊棋,他是想引起你的注意所以才跟你鬧著玩的。」
她抬起頭,神情有些茫然。「引起注意?」
「男生就是這樣。」她模了一下她的頭頂。
「可是他拉我的辮子。」佩嘉仍是不解。「我不喜歡這樣。」
李安芝笑道︰「他是喜歡你才這樣。」
她愕然。
「曾逸煌也是喜歡你,所以才會打江俊棋。」李安芝拿起桌上的茶杯喝口水。「男生有時候就是這樣。」她教書都快二十年了,類似的事她不知進過凡幾。
血液激流過佩嘉的臉龐,暈出紅霞,她的頭再次垂下,長長的睫毛眨呀眨的,接下來的話她沒听進半句。
她與阿煌可說是一塊兒長大的,兩人有好長一段時間幾乎都玩在一塊兒,雖然媽媽不喜歡阿煌,但因為她老是不在家,所以也管不到她,她仍舊與阿煌在一起,每次他們都玩的很開心。
但她從來沒有想到喜不喜歡的問題,每次被湊在一塊兒的都是文雁跟楊漢強,她沒想過自己跟阿煌……她臉兒更紅了,出神地想著兩人一起吃東西、一起敲鋼琴、一起烤地瓜、一起在馬路上跑來跑去,玩辦家家酒,跳格子。
她還記得他們一群人一起打彈珠,那一陣子,她的抽屜里都擺著各式各樣他贏來的彈珠,他總是把東西放在她這兒。因為他爸爸會丟他的東西;他還做了彈弓給她,教她打樹上的鳥兒,他們還會在元宵節的時候跑到樹林里砍竹子做火把……還有好多好多事,都是她跟他一塊兒做的……
可這幾年,阿煌變得越來越怪,她幾乎都要不懂他了,她很難過,可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她知道他爸爸不好,所以阿煌才會越來越奇怪,可他們都搬到外婆家住了,他為什麼還是跟以前不一樣?
「佩嘉,佩嘉——」
她猛地回過神,抬頭望向導師。
「怎麼發呆了?」
她恍惚地搖搖頭,沒說話。
「好了,要上課了,回去吧!」
她含糊地應了一聲,而後走出辦公室,才走幾步,便瞧見曾逸煌站在柱子旁,無聊地踢著柱子,不知怎地,她忽然覺得心酸酸的。
他募地轉向她,別扭地又移開視線。「老師跟你說什麼?她罵你了?」
「沒有。」她默默的往前走。
他走在她身邊,低頭看著兩人行進的步伐。「以後……以後你不要再叫我阿煌了。」
她沒說話,淚水不爭氣地落下。
他偷偷瞥她一眼,在瞧見她的淚珠時,立即驚慌起來。「你……你怎麼了?」
「佩嘉——」文雁在這時跑向兩人。
她急忙抹去淚水。
「你們老師找你干嘛?」她好奇的問,她是剛剛去找佩嘉時,才知道她讓老師叫到辦公室去了。
「沒有。」佩嘉含糊地說。「你找我干嘛?」她急忙換個話題。
「後天學校不是要遠足嗎?我們放學後去買遠足要吃的東西。」文雁興奮地說。
「好。」她靜靜地應了聲,與文雁一起走回教室。
曾逸煌跟在後頭,心中焦躁不安,可又不知該怎麼問,他只是不想被嘲笑……
好些年後,佩嘉回憶起這段往事,發覺這天應該算是她心境轉變的開端吧!從此,會用保護色來防衛自己的,不再只有曾逸煌一人。
兩人的關系,自此邁入了另一階段,無憂無慮的童年已漸行漸遠……
第三章
眾人的情誼隨著時光流逝而漫漫出現了變化,但這樣的變化卻是隱而不顯的,文雁依舊與楊家兄弟一塊兒打打鬧鬧,但卻在楊漢強的小苞班開始戲誠謔喊她大嫂後,努力與楊漢強劃清界線,但卻成效不彰。
當文雁仍像野丫頭似的與楊家兄弟打鬧時,佩嘉卻越來越像個小淑女,與其他人玩耍的時間也變得越來越少。
再加上她與文雁以優異的成績贏得許多獎狀,而男孩子們則是老師口中的放牛班小孩,于是,這道藩籬也就越來越難以跨越。
上了初中後,她的長辮子剪了,留著西瓜皮似的頭發,發絲總是勾在耳後,暑假過後,當曾逸煌第一次見到她短發的模樣時,著實愣了許久。
而她也因為他的五分平頭而怔愣,而後,一絲淺淺的笑在她唇邊泛起,他的模樣只能說拙、呆、蠢。
曾逸煌望著她清秀的臉,忽然有種陌生感,她留著短發,穿著初中的制服,白衣藍裙,黑鞋短襪,看起來跟小學的時候不一樣,不過才過了一個夏天,但她好像就換了個人,變得……變得……他不知該怎麼說,反正就是跟以前不一樣了。
他張嘴欲言,但卻又不曉得該說什麼。「你……」
她仰看著他,發現他在這個夏天長高不少,而且他的聲音有些粗粗的,听起來很奇怪。
「文雁說……說你到日本玩。」他總算迸出一句話。
她頷首,往走廊邊移動,以免擋到往來的同學。「嗯!」
兩人沒再接話,持續了幾秒的尷尬後,他又道︰「好玩嗎?」
「嗯!」她再點頭。「我帶了紀念品回來,明天我拿給你。」
「我不是要跟你拿紀念品。」他截斷她的話,不想她誤會語氣有些急促。
她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他局促不安地轉開視線後又轉回來。「我……我是要告訴你,我要搬回來了。」
她疑惑地望著他。
「我外婆過世了。」他簡短地說。
她詫異地睜大眼。「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