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很了解。」
「以前遇到過。」她呢喃地道。
舒毅見她已快入睡,也不再說什麼,過了一會兒,她規律的呼吸顯示她已入睡,但她仍不安地動一下,雙腳自動褪去不舒適的高跟鞋後,這才不再亂動。
她竟然真的在他面前睡著了!舒毅訝異地不知該有什麼反應,顯然這女人在山上待久了,連最基本的警覺心都沒有,他們才第一次見面,而且,他還被稱為劊子手,可是,她竟然就這樣睡著,顯然太相信人性了。
他月兌下外套,覆在她身上,看來,她也需要好好上一課,免得怎麼被人賣了都不知道。他瞥見沈娟娟進入自家的車後,才發動車子,駛進靜謐的黑夜中。
他一手拉下領帶,並解下領口的扣子。今天還真是一團亂,至少他物色到了一名老師。
他轉頭望了水雲一眼,深沉的眸子又見火花閃過。
一個天真的老師,或許翼安需要的就是能替他帶來活力的老師,想起五歲的佷子,他不自覺地皺起眉頭,見過翼安後,他才了解爺爺的憂慮,翼安靜靜的、不多話,像是活在另一個世界,難怪爺爺會召他回來處理這件事。
只是,他往後的日子恐怕又會不得安寧了,今晚就是最佳的例證,他對這些事實在厭煩得很,但不至于攪亂他的情緒,可他覺得無聊透頂,他嘲諷地暗忖,或許他該——水雲突然倒向他肩膀的動作打斷他的思緒,他的外套滑向車座下,水雲睜開眼困惑地看看四周後,又閉上眼睡了。
舒毅嘆口氣,這女人真的是半點警覺心都沒有,他趁著在紅綠燈前停車時,將西裝外套撿起,再次蓋在她身上,且讓她舒適地靠著他。她這種單純的信任,讓他無法置信地搖搖頭,突然,他的腦海閃過一個念頭,如果五年前她也在的話,不曉得她會相信誰的話?他自嘲地揚起嘴角,當家人都不相信他時,他還能指望誰會相信他?
想想,這不過只是一個愚蠢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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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雲起身坐在床上,懶懶地打個呵欠,有點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這幾天,她常會有這種錯覺,因為這房間對她而言,仍是陌生的。
她抬頭望向牆上的時鐘,隨即睜大雙眼。
「十點多了?」她嚇了一跳,「怎麼睡這麼晚?」在山上,她一向六點多就起床了。
她跳下床,這才憶起昨晚送郭玲到醫院的事,對了,她很晚才回來的。
她走到浴室漱洗時,覺得有一點想不透,「奇怪了,我什麼時候回到家的,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她納悶地望著鏡中的自己,用力梳著鬈曲的長發,她的頭發又毛又容易打結,一早起來,就像米粉妹似的。
她記得小時候還會為了這討人厭的頭發大哭一場,她多羨慕人家又直又黑的秀發,可是她的頭發偏紅,而且又毛又多,真是令人沮喪,不過,現在她已能和這頭亂發和平共處了,只要它不要像一圈「飛碟」繞在她頭上就行了。
「奇怪,真的想不起來。」她輕蹙眉頭,快速地將頭發編成辮子。
她只記得在舒毅的車上睡著,其他一切完全沒有印象。她快速梳洗後,換上牛仔褲和T恤,急忙走出臥房,她十一點和大學時代的好朋友有約,再不快點就要遲到了。
她下樓時,客廳里坐著關倫仟夫婦、關雲峰和關月、蘇玉梅,一塵不染的客廳已難看出是昨天晚宴中亂烘烘的場地。
「要出去?」歐雅諾詢問女兒,她是個高挑的婦女,膚色微黑,大大的美目遺傳給水雲,五官的輪廓很深。
「嗯,和思琪、敏柔約好見面。」水雲解釋道。
她轉向關月,頷首道︰「早,姑姑。」
「不早了。」關月笑道,「昨晚累壞了吧?」
「表姐,阿爾薩蘭打電話給你。」蘇玉梅迫不及待地說。她實在太好奇了,昨天發生什麼事,為何舒毅今天一早就打電話來?
「找我?」水雲愕然道,「有事嗎?」
「他留下電話號碼,說你起床後再打給他。」關倫仟遞了張紙條給她。他是位高大的男子,眉宇間盡是溫柔的笑意,雖不是很英俊,但書卷味濃厚。
「你趕快打給他。」蘇玉梅催促道,她實在太好奇了。
「我趕時間,我到外頭時再和他聯絡。」她將紙條塞入口袋里。玉梅失望地嘆口氣。
「我走了。」水雲說道。
「姐,我和你一塊出去。」關雲峰從沙發上起身。
「干嘛?」水雲看著小她五歲的弟弟。他今年剛考上大學,是個活潑好動的大男孩。
「雲峰說悶在這兒無聊,想去打工。」歐諾雅微笑著說。
「好啊!」水雲贊成地點頭。
在這兒真的沒事可做,連她都覺得閑得發慌,更何況是好動的弟弟。
「水雲,向女乃女乃問安了沒?」關倫仟喚住女兒。
必水雲嘆口氣,「還沒。」她對弟弟說道︰「等我一下。」她忘了每天都要向女乃女乃問安。
她跑回二樓,快到女乃女乃房門時,才放慢腳步,因為女乃女乃不喜歡莽莽撞撞的人。敲了門,她站在門口說︰「女乃女乃,是我。」
「進來。」水雲推開門,必恭必敬地道︰「早,女乃女乃。」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早’。」老夫人微低沉的聲音有絲嚴厲的味道。關老夫人躺在床上,穿著白色的睡袍,交疊在棉被上的雙手,各帶著翠綠的鐲子,白發一絲不苟地梳向腦後成髻,臉上敷著白粉,嘴上抹了些口紅。
水雲無法理解,為何生病的人還要涂粉呢?女乃女乃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病人,她精神好得很,水雲相信,女乃女乃即使訓人幾個小時,一定也不會顯出題疲態。
「大小姐昨晚上太累了,您就別怪她。」站在一旁的章媽打圓場道。章媽年約五十歲,是個和藹的婦人,年輕時就在關老夫人身邊服侍,一直待到現在。
「我沒怪她。」關老夫人淡淡地說,「你昨晚都和阿爾薩蘭在一塊兒?」
「是的,女乃女乃,還有沈小姐和劉先生。」水雲回答。他們昨晚一到醫院,立刻通知郭玲的丈夫,他當時仍在公司加班。
「是他送你回來的?」
「是。」她不知道女乃女乃問這些要做什麼?
「以後少跟他在一起。」關老夫人接過章媽遞給她的熱茶。
「為什麼?」水雲皺眉詢問。
「他不是什麼正派人士。」關老夫人嚴聲道,隨即又放緩語氣,「雖然我和他爺爺交情不錯。」
「他看來人滿好的。」水雲說道,至少昨晚他很熱心,且迅速地送郭玲到醫院。
「如果你知道五年前的事,你就不會那麼說了。」水雲實在不懂,五年前的那椿事有這麼嚴重嗎?根據蘇玉梅告訴她的內容,或許舒毅是該為毀婚一事負責,但他一定也沒想到珊珊會因而駕車失事,就這樣而說他是劊子手未免太嚴苛了。
「他的罪過有這麼大嗎?」水雲不解地搖搖頭。
「當然。」關老夫人頷首道,「別提這事了,一大早的,觸霉頭。」
「那我出去了。」水雲立刻道。
必老夫人揮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待水雲走出去後,關老夫人才在章媽的攙扶下,下床活動筋骨。「整天躺在床上,悶死人了。」關老夫人抱怨道。
「老夫人,您可得忍耐。」章媽說。
「我知道。」她了然于心地說道。
「現在不挺好的,您大壽時,兒孫全回來了。」章媽笑著說道,「而且,大小姐和少爺也這麼乖巧。」
「那可不。」關老夫人搖頭,「水雲那丫頭有自個兒的主張,和她父親一個樣,我就怕她會出什麼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