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不早說?」子安也慌了,現在應該是寅時,也就是差不多過了四個時辰。
「我想,如果忽略它,可能就不會再痛了,一開始沒那麼疼的。」她哭道,「我要相公,我不想現在生嘛!」
琦玉這一哭,攪得子安心頭大亂,她告誡自己要鎮定,不能兩人同時亂了方寸。
「這樣好了,我讓衛兵去通知蘇大人,要他回來陪你,好不好?」子安安撫道。
琦玉哭著點頭︰「我好怕,我要官人。」
子安拍拍琦玉的手︰「蘇大人會趕回來的。」
邵無擇他們已離開五天了,還沒回來過,也不曉得現在戰況到底如何。
子安急忙穿上襦裙走到門口,揮手叫一名士兵過來。
「麻煩你通知蘇昊大人,夫人即將臨盆,請他盡速回府。」子安不顧士兵吃驚的表情又道,「麻煩差人燒水,送來這兒。」
子安沒有去看衛兵的反應,又急忙走回床畔。
她讓琦玉半躺臥在床上,把枕頭塞在琦玉背後,試著讓她舒服些。子安拍拍畸玉的手,告訴她一切都會沒事,可是,這些話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她是兒科大夫,不是產科大夫。為何最近發生的事都出乎她意料,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子安,好痛!我不想生了,我討厭生孩子。」琦玉緊扯棉被,哽咽道。
子安覺得很無助,她只能試著鼓勵琦玉。
「你只要想想孩子有多麼可愛,一切都會值得的。雖然現在很難熬,可是,終究會過去,接下來的滿足是你無法想象的。」她只能重復一些婦女告訴她的話。
「我的確無法想象,因為我現在痛得……什麼都不能想。為什麼不是昊哥來生?我寧可去打仗。」琦玉苦笑道。
子安輕笑道︰「我很難想象蘇大人挺個肚子,躺在床上呼天搶地的模樣。」
琦玉想到那個畫面,不由得笑了出來,「這個時候,你還同我說笑——」她痛得深吸口氣,「不過,我還真想看他變成那副德行。」
子安擦擦琦玉額上的汗,琦玉痛得尖叫一聲,指甲陷入子安的手臂,子安只能繼續安慰她,其他的都幫不上忙。
突然,房門被人一腳踹開,宋子堅沖進來,大喊一聲︰「什麼人?」
她們兩人被他嚇了一跳,子安喊道︰「大哥,你嚇人啊!」
宋子堅看著她們倆,搔搔頭道︰「我以為有人闖進來。」宋子堅已在床上休養了五天,氣色、體力都已恢復得差不多了。他剛才在睡夢中听到尖叫聲,以為有刺客。
「你們干嘛叫那麼大聲?」宋子堅不悅地道。
子安嘆氣道︰「琦玉要生了。」
宋子堅看著琦玉痛苦的表情,又看看子安,明白過來後,頓時驚得像個手足無措的小孩︰「那該怎麼辦?」
「你要來接生嗎?」子安無奈道。
「不!」宋子堅大喊一聲,急忙後退,臉上的表情好像看到鬼。
「那就請你出去,順手帶上房門。」子安像在教導小孩似的。
宋子堅以最快的速度飛奔而去。
琦玉不由得哈哈大笑︰「你看到宋大人的表情了嗎?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可以把人嚇成那樣。」
子安不由得也笑道︰「大哥總是那麼莽撞,好在沒踢壞房門。」
「喔!」琦玉急促地吸氣,「我再也不想生了!如果相公敢逼我,我……一定……扭下他的頭。」她又痛苦地開始尖叫,听得子安心里一陣寒顫。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令人痛苦又難熬。琦玉的陣痛愈來愈密集,她也開始責備蘇昊讓她承受這種劇痛,她痛徹心肺的尖叫更讓子安覺得愛莫能助,使她只能說些不著邊際、安慰及鼓勵的話語。
子安不停地和琦玉聊天,試著轉移她的注意力。子安發現,再柔順的女子,在生產時都只能像潑婦般地尖叫,發泄一波又一波、綿延不斷的痛楚。
她不停地在腦海中復習生產時該注意哪些事項,該怎麼接生,她祈禱上蒼讓一切都很順利。
子安一再告誡琦玉別浪費體力,必須和子宮收縮的力量配合才不會耗掉許多不必要的精力。這是她所能想到叮嚀琦玉的話,其他的事,她都幫不上忙,只能替她擦擦汗,打打氣。
在生產的過程中,琦玉遵循子安的忠告,在痛苦的收縮中,用盡力氣,一面拼命吸氣,怕自己會痛得忘了呼吸而死去。
像是在應驗子安的祈求,過程非常順利。男嬰呱呱落地時,她們兩個都哭了。琦玉慶幸苦難終于結束,而子安抱著女圭女圭時,為生命的奇跡而感動得落淚。
「好丑。」琦玉抱著嬰兒邊哭邊笑。
「過幾天就漂亮了。」子安也笑道。她忙著換床單,收拾善後。
「長得好像官人。」琦玉看著熟睡的嬰兒。
子安實在看不出哪里相同,不過還是附和道︰「是啊!」
外面響起一陣嘈雜聲,吸引了子安的注意。
「琦玉,我回來了,你還好吧?」蘇昊拍打著房門,焦急地道。
「是昊哥!他回來了。」琦玉高興地道,隨即又拉下臉,「哼!這麼慢,我痛都痛過了。」
子安笑道︰「別鬧別扭。」
她走到門口,打開房門,蘇昊立刻沖了進來。
「琦玉呢?還好吧!」蘇昊一臉緊張樣。
「她很好,快去看她吧!」子安笑著走出房門,順手帶上門,留他們一家人好好聚聚。
子安頓時覺得好累,可是,她的房間如今已被佔用,她今晚……不對,現在已經是清晨了,她好疲倦,好想睡覺,可是該睡哪兒呢?
她一抬頭,就看見了邵無擇。
他站在廊道旁,倚在柱上,低聲和宋子堅談著話。他一听見關門聲,立即轉向她,定定地凝視著她。
他是趁著兩軍體戰的機會回來看她,順便回來看看宋子堅是否醒了。其實,他大可不必和蘇昊一起回將軍府,畢竟琦玉產子和他不相干,可是,他發現他放心不下子安。如此牽掛一個人,對他來說是個新體驗。
宋子堅來回地看著他們倆,賊賊地竊笑。他夸張地伸個懶腰,打個呵欠道︰「我是病人,需要充足的睡眠,我要回去睡個回籠覺了。」
邵天擇皺眉看著宋子堅夸張的動作,真是讓人受不了!宋子堅回房後,邵無擇對子安說︰「累了?」
子安點點頭,靜靜地走到他面前。她安心地吁一口氣,他安然無恙地回來了!她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強烈的釋懷再加上一夜的疲憊,幾乎使她站不住腳。
邵天擇在她癱到地上前抱起她。子安摟著他的脖子,頭靠在他的肩窩,打個呵欠道︰「我不知道要睡哪兒?」她摩挲著他的衣服,覺得自己快睡著了。
他抱她回他的臥房,將她放在他床上。子安掙扎著從床上坐起,睡眼惺忪地道︰「我不能睡在這兒,會替你帶來麻煩。」她想下床。
邵無擇坐在床沿,想把子安推回床躺好。
「你乖乖躺著。」
子安搖頭,抓著他胸前的衣服,死都不躺回去。邵無擇無奈地嘆口氣,想拉開她的手,她卻像快溺死的人,緊抓著不放,但因為邵無擇坐在床邊,所以她也下不了床,兩人就這樣僵持著。
邵無擇對眼前的情況實在無可奈何,他再試一次想掰開子安的手,當他看見子安仍然泛紅的手背,便小心地避免弄疼她,燙傷顯然還未痊愈。
他皺眉地看著她蔥白手臂上的瘀青,他把她的衣袖撩起,兩條白女敕的胳膊,全是怵目驚心的瘀血。
他怒聲道︰「誰弄傷你的?」他抬起她的下顎。
她勉強睜開眼︰「什麼傷?」他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