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飛轉頭看著站在身後的兩個孩子。
「來吧,我們先吃點東西。」
較大的孩子搖了搖頭。「我們不餓,先讓娘吃東西好不好?」
小的那個也跟著搖搖頭。
聶飛望了一下草屋,再看看孩子。
「你們的娘要先看病,等大夫說能吃的時候才能吃。所以你們先吃,等一下再讓你們的娘吃東西。」他微笑著安撫他們。
兩個孩子終究抵不住食物的香氣,乖乖被他帶到一旁去吃東西。
袁敏依听著聶飛在屋外哄著孩子,小心地跨足進到陰暗的屋里。
等了一會兒,她的雙眼才適應屋內陰暗模糊的光線,並且瞧見臉色死白、緊閉雙眼躺在床上的婦人。
「大嬸?大嬸?」她輕輕喚道。
床上的婦人毫無動靜,她又喚了幾聲,依然沒動靜,只好主動走過去,蹲在婦人身邊,伸手探向她的手腕,為她把脈。
這一探,她的臉色忽然一片雪白。
她放開婦人的手腕,改探向婦人鼻下。
探不到任何氣息。
她不死心地趴在婦人胸口聆听。
接著,她慌張地從懷中取出銀針,迅速地在婦人胸口幾處大穴刺了幾下,然後催動內力灌向婦人的胸口。
餅了一會兒,她怔怔地癱坐在床邊的地上。
「……來遲了……」她難過地低語。
☆
「阿弟,這些要留給娘吃的,你別吃光了。」
「喔,那我這些都留給娘好了……」
她听見屋外稚女敕細小的聲音傳進來,即使餓著肚子,兩個孩子還是心心念念地掛著娘親。
終于,她忍不住地捂住唇,用力壓下一聲哽咽。
餅了一會兒,她緩緩站起來,走向屋外。
一直陪在孩子身邊的聶飛,突然抬起頭來看向她。
瞧見她異常的神色,他心頭感到不妙,立即站起來,走到她身旁。
「依依?」
她搖搖頭,然後垂下眼。
聶飛很快地閃進屋里,又很快地出來,眉頭打成一個沉重的死結。
「怎麼了?娘醒了嗎?我去叫娘起來吃肉!」大孩子高興地站起來。
「等一下,不要叫她,她睡著了。」
「那她什麼時候醒來?我們把鹵牛肉全留給娘了,她早上還念著說想吃呢!」孩子天真地問。
袁敏依不敢說話,只是轉過身去。
「她不會再醒來了……跟我進去吧,跟你們的娘道別。」
聶飛神情凝重地牽起兩個孩子的手,走進屋里。
袁敏依在屋外的一顆大石頭上坐下。
沒一會兒,屋內爆出驚人的哭號聲。
袁敏依長嘆一聲,不忍地閉上眼……
***
夜色深沉。
聶飛及袁敏依,兩人一絲睡意也沒有,十分清醒地分坐在客房兩邊,靜靜地各自思索著。
「你打算如何安置那兩個孩子?」袁敏依輕聲問道。
「我打听到那兩個孩子在隔壁村還有親人,請人將他們送過去了。」
「如果找不到他們的親人呢?」
「我會另外安排。」
她直直地望著他。
「怎麼了?干麼一直看我?」他奇怪地回望她。
「你為什麼會為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散盡家財,做了這麼多的事?」
「助人為樂啊!」聶飛揚揚眉說道。
「可是天下的窮苦人那麼多,你要從何幫起?」
「我沒那麼大的善心及野心,打算幫盡天下人,所以助一個是一個。沒讓我踫見,那就算了,如果遇上了,盡力幫著就是了。」
「嗯。」她點點頭。
「不過,你今天的表現,倒是讓我刮目相看。我原以為你……」
他指了指她,似乎不好意思繼續說下去。
「原以為我是嬌貴之軀,對于破落髒污會難以忍受?」她幫他接下去。
聶飛聳聳肩。
「我原本也以為我會有這樣的反應。」她笑了笑。
「是嗎?但你仍然進去草屋里,並且試圖醫治那兩個孩子的娘。」
「在那個當下,並沒有想到那麼多就是了。」
「你還真坦白。」聶飛笑了出來。
「這沒什麼好掩飾的。」她扯了扯唇。
「對了,你在這六年間,是怎麼養好身子的?」他提起一件一直讓他很好奇的事情。
「因為我吃了龍涎果。」她回道。
「龍涎果?天底下真的有這種東西?」
聶飛好奇地坐正了起來,並且張大眼楮瞧著她。
龍涎果,是江湖人眼中的聖果。
听說,一般人吃了龍涎果,能返老還童、化毒生肌。
至于練武之人吃了,內力則會加倍增長,並且延年益壽,百毒不侵。
包神奇的是,據說將死之人若吃了龍涎果,還能有起死回生之效。
「爺爺在年輕時,因緣際會之下,得到過一顆傳說中的龍涎果。」
「既然是傳說中的,就表示沒人見過,那你爺爺如何確定龍涎果是真的?萬一是一顆毒果子呢?」聶飛第一個就想到了真假的問題。
「這些疑慮,爺爺不是沒想過。所有的醫書上只有說到龍涎果有起死回生之效,但是如何服用?效用多長?這些完全不明。」
「哇,那你爺爺還敢給你亂吃?」聶飛搖搖頭。
那個袁神醫還真是大膽啊,竟敢拿自己孫女的小命做嘗試。
「當時我已經病得只剩一口氣吊著,就在最後一口氣突然梗住時,爺爺慌了,死馬當活馬醫地拿出龍涎果,胡亂給我生吞下去,想要跟老天賭一把,看看龍涎果是否能助我活過來。」
「沒想到誤打誤撞,竟然對了?」
「是啊!吃了龍涎果後,我的身子急速恢復,體內不斷涌出絲絲內力,不到一個月,我就能下床了。再休養半年後,便已經跟常人一樣健康,能跑能跳了。」
「體內不斷涌出內力?所以那個會幫助內力增長的傳說,也是真的了?」
「嗯。內力的部分,我想應該是因為你曾有一段時間以內力護我心脈,殘留了一些內力在我的身軀之內,才會有內力增涌的現象。後來我能下床之後,爹爹便請了劍術高手傳授我劍法,一方面練身,學習內功心法,一方面也能自保。」
「那……龍涎果好不好吃?吃下去的時候,是什麼味道?苦苦的?澀澀的?還是酸酸的?」
他追問道,好奇得不得了。
「不記得了。」她啼笑皆非地瞪了他一眼。
「不記得了?!那麼珍奇的果子,你竟然不記得是什麼滋味?」聶飛大呼小叫地扼腕道。
「我那時已經病得神智不清了,哪里還能注意到果子的味道?」袁敏依對他哼了一聲。
「嘖,給你這不識貨的家伙吃下去,還真是可惜了!」
「哼!」
她氣呼呼地轉過頭去,不理他。
他瞧著她直發笑,覺得她實在是好可愛……
咦?可愛?他覺得她可愛?!
他、他、他、他……他腦子怎麼了?在想什麼啊?
聶飛迅速收回心神,站了起來。
「好了,已經很晚了,我回房去睡了。」
他佯裝出從容的姿態,伸了伸懶腰,壓住想要拔腿跑得越遠越好的沖動,緩緩地向門外走去。
「等一下。」她叫住他。
「嗯?」
聶飛頓了一下,緩緩地轉過身來。
「你該不會趁我睡著的時候逃跑吧?」她懷疑地瞧著他。
「不會、不會!」
聶飛用力擠出牲畜無害的笑容,拚命搖手否認。
「男子漢說話算話?」她要求他的承諾。
「沒問題!」聶飛拍拍胸脯保證。
一回房,聶飛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如果不跑的話,她肯定又要跟他追索婚約的承諾了。
包可怕的是,萬一他對她日久生情怎麼辦?
像是剛剛,想起她早上為兩個乞兒所做的事,還有流過的同情淚水,他的心就忍不住一陣陣的柔軟,竟然開始覺得她越來越順眼,和她聊天說話也越來越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