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只狼、第二只、第三只……出現在她的視線里時,她絕望地閉了閉眼。
雁鳴飛老是擔心他會比她先走,不知道有沒有想過,她竟會比他還要早一步喪命?
她很想笑,因為生命果然無常,但又非常的想哭,以後,還有誰能照顧那個嘴刁到令人生氣的男人呢?
當第一只狼低咆一聲撲向她時,她便已昏厥過去。
突然,狼群發出了慘叫哀鳴聲,許多人來來去去的雜沓聲響起,接著,她身邊圍繞著幾乎照亮整座山頭的火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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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鳴飛倏然驚醒,瞪著華麗非凡的繡金流蘇帳頂,腦子里有片刻的空白。
接著,他想起那砍向緹兒的致命一刀。
「緹兒!」
他胸口一緊,想要起身,背部瞬間傳來像火燒一般的劇痛,忍不住申吟一聲,又倒了回去。
抬手模了模身上,發覺常穿的青襦已經換成了絲質衣袍,背上的傷口也已經仔細處理過了,而且很明顯的,用在傷口上的,還是最高等級的止血生肌班。
他百思不得其解,對方到底是誰,為何要他回來皇宮?
「你醒了?」
一道似乎已經看遍人間百年變化的蒼老嗓音,淡淡地在床帳外輕輕響起。
他警戒地轉頭過去。
只見床邊有一名雍容華貴、發鬢霜白的老婦人,靜靜地端坐在床邊,眼神淡漠地望著他。
他愕然地看著她,覺得她的面孔似曾相識,卻又非常陌生。
「不認得本宮了嗎?晏皇兒,本宮是你的母後娘娘呀!」
斌婦人唇邊勾起—絲笑意,笑容中猶存幾分當年的美貌。
雁鳴飛沉默著不說話。
他記得她。
從小他就覺得雖然她臉上總是帶著淡淡的笑意,但她的笑容卻沒有熱度,冷得讓他懼怕。
由于後宮規定皇子們一律交由皇後撫養,因此皇子們得定時送至皇後身邊,與皇後日夜相處,每個月只有一、兩日,才能回到親生母妃身邊相聚。
幼年時的他,十分害怕與她共處一室。
雖然他排行二皇子,卻經常躲在其它比他年幼的皇子身後,能不靠近她就不靠近她。
因此好不容易見到母妃時,他總是緊緊地抱著母妃不放,強烈的希望不要再回到皇後身邊去。
「你抓我來做什麼?」
雁鳴飛冷冷地問道。
「只是想確認,你到底是不是晏皇兒而已。沒想到,晏皇兒果然還活著,本宮當年還以為你真的死了呢。」
「怎麼?你在惱恨當年沒有毒死我,所以現在想要再補一手,趕盡殺絕嗎?」
雁鳴飛的語氣中有一絲仇恨與嘲諷的意味。
皇太後听了他的話,先是微微睜大眼,接著格格地笑了出來。
「可憐的孩子,你以為當年是我下毒害你及你的母妃?」
「難道你想說,不是你做的?」
「如果我說,在你身上下毒的,正是你的親生母妃,你大概不肯信吧?」
太後平靜地對他挑了挑眉。
「當年的事根本已經死無對證,隨你推托、信口開河。」
雁鳴飛露出不齒的表情。
皇太後淡淡一笑,不管他說信不信,逕自開口繼續解釋。
「當年的事,的確死無對證了。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敏貴妃當年為了嫁禍于我、將我拉下後位,布了一招極為大膽的險局。」
雁鳴飛不接腔,太後也不以為意。
「她事先找來一個與你身形容貌相似的七歲孩童尸身,假替你中毒身亡,並利用她的兄弟帶著你逃亡出宮,但是為了取信于身為御醫的手足,便在你身上下了毒,讓她兄弟信以為真……」
「不可能!」
雁鳴飛忍不住大聲怒斥道。
「本來,我的確差點被先皇賞賜白綾自盡,沒想到她的宮女最後因為害怕而供出一切,敏貴妃見事跡敗露,最後干脆服毒而死。當時先皇因為寵愛敏貴妃,不忍她死後背上罪名,因此便將敏貴妃及你的替身草草下葬,讓這件事不了了之,只在私下偷偷尋訪你的下落。
「先皇駕崩之前,還對你念念不忘,為了完成先皇遺願,這些年本宮仍持續尋找,直到現在才找到你,順便讓本宮解釋一下當年的誤會。」
「你胡說!」
他激動握拳,完全無法相信她說的話。
從七歲開始,舅舅便一直重復述說著,說他的母妃當年是如何拚著命將中毒的孩子送到他手中,他又是多麼驚險地保住了孩子的命……
他怎麼也無法想象,這一切都是個騙局。
他更無法接受,忍受了將近二十年的毒發之苦,竟然是他的親生母妃一手造成的?!
「你胡說!我不相信!」
他氣憤的又否認了一次。
皇太後依然維持著她端莊尊貴的表情,抬手遞了一個小瓷瓶給他。
「你相信也罷,不相信也罷,本宮只想澄清一下,沒興趣擔下別人造成的孽障。喏,這藥是你母妃當年進宮時,隨斷腸毒一同奉上送給先皇的解藥,拿去吧,可解你身上的斷腸毒。」
他瞪大了眼,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身上中的,果然是斷腸毒……」
他看著她手上的瓷瓶,苦澀地道。
「這斷腸毒,是你母妃家族里秘制不傳的毒藥。」皇太後說道。
「我知道。」
他接過藥,神情悲哀地點點頭。
到現在,他終于願意相信,皇太後所說的一切,是千真萬確的。
「你知道?」皇太後愣了一下,露出迷惘的表情。「我听說……你這些年來,一直在找尋化解身上毒物的方法,既然你知道是斷腸毒,怎麼將近二十年來,一直無法化解?」
「我是最近才開始懷疑的。」
他看著手上的瓷瓶,淡淡地回答。
「最近?」皇太後疑惑地問。
「我舅舅曾告訴過我,我母系家族血統,與上古神農氏有淵源,因此家族男子代代皆以草藥醫術傳家。相傳神農氏嘗斷腸草而亡,神農氏後人定然熟知斷腸草。我與我舅舅一直以為我的中毒癥狀雖然類似斷腸毒,卻從未想過那就是斷腸毒,難怪將近二十年來,不但解不了毒,反而因用藥不當,加劇毒素催化……」
雁鳴飛感到心灰意冷。
世界上連親情都如此的不可信,還有什麼能信的?
皇太後聞言,越想越荒謬,忍不住呵呵笑出來。
「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你母妃當年在你身上下了自家的毒,一定以為你舅舅絕對能認出你身上的毒,進而幫你解毒。沒想到你舅舅堅信你是被外人所害,怎麼也不信你身上中的是家族秘傳的毒藥……真是妙啊,呵呵呵……」
雁鳴飛不怪她笑出來,因為連他自己都想狂笑,笑他這些年來的經歷與努力,全都白忙一場,成了一樁悲慘的笑話。
「也許,這就是報應吧。」他低語道。
听見他破碎的語調,皇太後也笑不出來了。
「報應啊?不知何時,我的報應也會來呢……」
她的雙眼蕭瑟地望向門外。
「皇太後慈心善腸,一定會長命百歲的嘍!」
一道低沈清懶的嗓音,從暗處揚起。
「小伙子,你總是這樣神出鬼沒的嗎?」
皇太後笑開來,對著角落的人影說道。
雁鳴飛張大眼,瞪著緩緩從陰影處踱出來的何鳳棲。
「鳳棲?為什麼你連深宮後院都能這樣來去自如?」
他根本不是人,已經是神級了吧!
「我們『煙波閣』生意太好,不小心結交了一些權貴皇族。」
何鳳棲攤了攤手。
「難道皇太後曾請『煙波閣』……」
「呃……你還記得上回差點逼死芝兒,還把逸浪射成蜂窩的那個小王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