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斷地在內心向上天祈求︰我不想死了、我想見二爺、我想待在二爺身邊,永遠也不要再離開了!
那人似乎听見她驚慌的叫聲,沉默地將她抱得更緊。
這一個有力的擁抱,傳來源源不絕的安全感,讓她奇異地冷靜了下來。
她努力地深呼吸、又深呼吸,努力地壓下失控的驚慌尖叫,免得害了正在救她的恩人分心閃神。
萬一救命恩人不小心失足,不但她小命休矣,還會拉一個墊背的跟她一起完蛋,那她就萬分罪過了。
雖然閉著眼,她仍能察覺那人的輕功極好,好到不可思議的地步。那人依憑著陡峭山壁上偶爾突出的岩石、或是垂掛伸展的樹藤,腳下不停地順著墜勢踩點、踏躍。
隨著那人的輕盈落勢,還有數不清次數的震顛之後,兩人下落的速度,明顯減緩了許多,幾乎是在那人的把握之中。
到後來,與其說他們正在墜落,不如說是那人正帶著她御風飛騰。
驚異于那人的絕頂輕功,別紊好奇地張開眼眸。
沒想到,眼楮才睜開,就正對著那人掛在腰間上、她絕不會錯認的那把刀——
「……‘亡眼刀’?!」她驚異地低喃出聲。
是二爺?!
二爺竟然跳下懸崖救她?
別紊倒抽一口氣,激動地仰起頭來,幾乎看得呆了。
她果然見到二爺那張招牌大冰臉,就近靠在她的頭頂上方。
「二爺……二爺……」為什麼是他?
厲痕天沒有看她,一手緊緊摟住她,一手拉著崖壁上垂掛下來的藤根,全神貫注地瞧著腳下壁勢地形,額頭全是汗,緊繃嚴厲的面色有些慘白。
從他的神情,她明白他們的狀況真的是九死一生,驚險無比。
將臉埋進他懷里,她更加緊緊地抓住他,不再干擾他,也趁此機會享受著偎靠在他懷里、生死與共的一刻……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他的身子重重一震,然後,她的腳底踩到了上地。
飛騰在空中好一會兒後,此刻踩上土地的感覺,竟是那樣的不真實。
而厲痕天此刻正緊緊抱著她的舉動,也同樣的不真實。
所謂的「再世為人」,就是這樣的心境吧?
「把手放開,我們到了谷底,已經安全了。」厲痕天的嗓音冷冷地揚起。
把手放開?
她、她舍不得啊……
別紊假裝沒听到,硬是維持著同樣的姿勢不動,不過她有偷偷把臉往他的懷里埋得更深一些。
「嚇傻了?沒听到嗎?」厲痕天蹙眉低頭,瞧著埋在他懷里的小腦袋瓜。
懷中的人兒不但不放開,反而將他抱得更緊。
看樣子,她應該是听到了。
他眯起眼,想用力推開她。
「嗚嗚……二爺……人家好怕……」她忽然發出一聲小動物似的低鳴。
拾起手來就要把她推離的他,猶豫了一下,怕她真的是驚嚇過度,于是破天荒地軟了心腸,放下了手,忍住不耐的情緒,站著不動,等她冷靜下來。
他抬頭望向幾乎看不見的崖頂,從那麼高的崖上跳下來,驚險萬狀,就算是他,都嚇得冒出一身冷汗了,何況是嬌嬌弱弱的小泵娘?
靶覺到他沒那麼排拒她的擁抱,她暗暗一笑,偷偷將他摟抱得更緊一些,像是恨不得將自己融進他的身軀骨血里。
一陣風輕輕吹來,他的鼻尖聞到她身上有一股像是花香得好聞氣味,而帶著暖暖溫度的嬌軟身軀,與他貼得緊緊的,仿佛天生就是該與他身軀相嵌合的另一半。舒適溫馨的感覺,教他忽然怔怔地出了神。
從小到大,在他的記憶中,沒人抱過他,他也從沒抱過人。與他人將彼此身軀如此貼偎相擁的感覺,對他來說,十分的怪異、陌生,而且……新奇。
他發現,他並不排斥與她緊緊相擁的感覺。
懷中的單薄嬌軀微微發顫,一股從來不曾出現過的保護欲,強烈地襲上他的心頭。
他忽然萌生一股沖動,好想拾起雙臂,將她瘦弱的肩膀緊緊環住,告訴她,他會用他所有的一切,安撫她的驚懼不安,為她擋去所有的災禍傷害……
「……二爺……紊兒不介意您將雙手放在紊兒背上,環抱住紊兒……」她偷偷眯著眼縫,瞧見他僵在半空中的雙臂,好像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似的,因此忍不住開口指點他。
他猛然回神,想也沒想地就抬起雙手用力將她推開,並且後退一大步,與她隔出長長的距離。
猝不及防的動作,讓別紊嚇了一大跳,踉蹌了幾步後,腿一軟,便軟軟跌坐到地上。
他忍著扶起她的沖動,硬是冷著臉,雙手背在身後,半轉過身子不看她。
她傻傻地仰頭望著他,過了一會兒,眼淚在眼眶中聚集,越聚越多,直到淚水潰堤,一顆又一顆地沿著頰邊滑下。
听見細微的啜泣聲,他回頭一瞧,見她哭了,下巴的線條立時變得十分僵硬,眼眸中的神情有一瞬的不知所措,但隨即就被冷硬的目光掩去。
「你哭什麼?」他粗聲斥道。
「人家沒想到……竟然還能活著見到二爺……」嗚嗚∼∼實在是太令她感動了
她真是不敢置信,他居然真的冒著危險,跳下崖來救她!
「敢從崖上跳下來,顯見你沒打算要活了,這會兒還好意思哭嗎?」他不以為然地冷哼。
想起她棄生的舉動,他越想越怒。要是他晚了一步,她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了,還能坐在這邊哭嗎?
「就是沒想到能活著,人家……人家才喜極而泣嘛……」嗚嗚嗚∼∼
別紊不停地哭泣抹淚,內心感動得亂七八糟的。
「不要哭了行不行?」他冷硬的嗓音中,透出一絲絲難以察覺的挫敗及驚慌。
她哭得他心煩意亂的,直想回崖頂把那兩個逼她跳崖的渾蛋剁得更碎來泄憤。活了二十多年,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竟會對一個小泵娘的眼淚感到難受。
在崖頂看到她被逼跳崖時,他竟然什麼都無法思考,便沖上前去殺了那兩個畜牲,接著毫不猶豫地跟著從崖頂一躍而下。這般像是著了魔似的舉動,令他無法理解自己的行為。
最後,他嘆了一口氣,語調軟了些。
「別哭了,起來,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但是,是你不要紊兒,所以閣王才會把紊兒趕出來了啊……」她萬分委屈地哽咽道,張著哭紅的眼,眨巴眨巴地望著他。
他愣了愣,隨即板起臉孔,硬聲說道︰「是我讓你回去的,誰敢再趕你走?快起來!」
「喔……」吸吸鼻子,別紊撐著身子要起身,沒想到雙腿還是軟的,一就倒坐在草地上。
「我……我站不起來……」她可憐兮兮地仰起頭向他求助。
「麻煩!」他蹙眉一斥,伸出右手來要拉她。
她喜滋滋的伸出小手,正要搭向他的手掌時,臉色忽然一變,抓住他的手掌驚叫出聲。
「二爺!你的手……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是血肉模糊的一整片?
別紊捧著他的右手掌,心口用力揪起,難過得立即噴灑出成串的眼淚。
「方才落地時抓樹藤傷到的,只有皮肉擦破,筋骨並不礙事。」他淡漠地解釋,想要收回手。
她的一雙小手看似柔弱,此時卻抓得死緊,硬是不讓他收回手。
「等一下!我這里有雁公子給我的藥,我幫你上個藥。」她硬扯著他不放,他只得在她面前蹲來,將傷掌任她抓握著。
她一手緊緊抓著他的手掌,一手在腰帶里模呀模的,好不容易模出三個小瓷瓶放到地上。
「哪一瓶是哪一瓶呀……這是……續命丸……這是毒藥……對了!創傷藥是這瓶!」她慌張地辨識著瓷瓶,然後抓起其中一瓶,將瓶里的藥粉,仔細而均勻地灑在他的手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