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在他們身後關上大門,她震驚得無法思考。接下來的記憶就變得零零碎碎的,仿佛散了靈魂的軀體,行尸走肉般地憑著本能行動。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維持正常的表情,跟姊姊暍香檳,咧著嘴呵呵地聊天笑鬧的?
直到最後剩下他們兩人時,她才義無反顧地將心底的話全都對他掏出來,就怕那時不說,將來就再也沒機會了……
「翠翠,堅強一點兒。你需要更堅強,他才能放心地專心治療,不能讓他繼續擔憂煩心。」她努力地對自己打氣。
下一秒,不爭氣的淚水,還是違背了她的意志奪眶而出。
「嗚嗚∼∼」她縮在門邊,低低切切地哭了起來。
「不行,不行哭……我得好好地想一想辦法……」
哭了一陣子後,她抹抹淚,從地上站起來,走進房里一邊整理衣物,一邊想著該如何走下一步。
「你……你知道了?」
盛南極張大嘴,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平靜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的美麗瓷女圭女圭。
當他帶她進去專門為她而設的辦公室時,還一直苦苦思索著要說些什麼當開場白,才不會讓她覺得他因為心虛瞞她許多事而顯得很僵硬。
沒想到,她不但早已經把兩人見面的開場白先準備好了,而且還把他震得暈頭轉向。
「你來找北極時,我偷偷听見的。」她坦白地對他承認。
「啊?那我們這些日子以來,偷偷模模的辦事、看病,到底是在忙個什麼勁兒啊?活像兩個蠢斃了的豬頭!」他癱坐在椅子上,蒙著眼楮用力申吟。
他這陣子還為了即將面對她,擔心自己會不小心露出馬腳、或是泄露口風而緊張失眠了好幾個晚上耶!
結果,一切都是他在庸人自擾。
「這位姊姊,你怎麼不早一點兒招呢?我的心髒都快麻痹了!」他又哀了一聲。
阿彌陀佛,他不用再當說謊的壞孩子了。
「本來我想等他親口告訴我的。不過我覺得,他可能到了最後,還是不會告訴我,所以我只好先來找你了。」翠翠的表情十分無奈。
盛南極拍桌大笑。「最了解大哥的,還是只有你啊!」
「我一直努力地表現堅強,就是希望他能信賴我、倚靠我。可是,我實在不知道他的實際病情到底怎麼樣,好怕我這樣做只是在浪費時間,所以忍不住來找你商量。」
「據醫生的診斷,他是初期胃癌。」
「初期胃癌……那治愈機會是不是很高?」她回想著這陣子所看過有關胃癌的資料。
「醫生的態度是比較傾向樂觀。」盛南極點點頭。
「那個呆子是在顧慮什麼?又不是確定無藥可救,只有十天半個月可以活,為什麼要這樣苦苦瞞我?」她又氣又傷心地重重跺腳。
「老哥那家伙一向悲觀,所有事全往最壞、最背的方向打算。我是心地善良的好弟弟,哥哥有痛苦,我這個做弟弟的,當然要義不容辭地為他完成所有的心願。」盛南極慢斯條理地抽出一根菸咬在嘴邊,表情誠懇又無辜。
換句話說,有怨氣請找原事主,不要找他算帳,謝謝。
「南極!你為什麼告訴翠翠?」一聲暴怒從門邊傳進來。
兩人驚愕得雙雙轉過身來。
盛南極原本餃在唇邊的菸,還因過度驚嚇而掉到地上。
「老哥,不是我、不是我!是她呀!」盛南極用力搖頭否認。
「翠翠?」
盛北極渾身發冷,驚愕不已地站在門口瞪著她。
翠翠先是被他嚇人的目光逼得低下頭,想了想,又再度抬起頭來,張大眼跟他充滿驚怒的眼神對抗。
「我是在你知道消息的時候,同時知道的。」她輕聲向他坦承。
「盛南極!我不是說了別告訴翠翠!」他不再看她,反而殺氣騰騰地走向盛南極。
「我就說了不是我啊!」盛南極立即跳起來繞著桌子逃。
他覺得欲哭無淚,無辜到了極點,簡直想擊鼓狂喊三聲冤枉。
「你不要遷怒南極叔叔。真的是南極叔叔來找你的那晚,我無意中听見你們的對話。」翠翠奔過來攔在盛南極的身前。
他又驚又疑地低頭瞪視著她。
「你……那麼早就知道了?」
「我只是在等,你何時才會告訴我……不過你真的很被動,竟然打定主意要瞞住我。難道你沒想過,有一天紙包不住火的時候,我受到的打擊會有多大?」她的眼中有怨,怨他對她一直這麼的狠心。
「翠翠……」她的眼神讓他心悸,竟然一時啞口無言,微微退了一步。
「你為什麼不能試著重新正眼看看我?我已經長大了,不是當年那個十二歲的小女孩。我承受得起挫折,承受得起悲傷,但是我無法承受的,是你對我一再的逃避。」
他後退一步,她就向前更靠近他一步,一直逼得他退到了牆邊,再也無路可退為止。
「我只是不想害你,你還那麼的年輕……」靠著牆,他憐惜萬分地抬起手,想撫上她又開始爬滿淚的水頰。
「你如果疼我、愛我的話,就別那麼嗦。不管最後好壞,讓我陪著你,好不好?」翠翠握住他的手,貼上自己的頰邊。
她的淚沾染到他的手背,刺得他的心窩泛起一陣又一陣的劇痛。
「我從來就不想讓你哭,可是我一直都做得不夠好……不,該說我差勁到了極點。你怎麼會願意陪著我一起吃苦?」他捧住她的臉,心痛又自責。
「廢話那麼多做什麼?寵我就別嗦!」她帶著淚笑罵他,明白他已經接受了她。
盛南極靠在窗邊搖搖頭,看著兩人旁若無人地相擁在一起……
喂喂喂,還當著他的面舌吻?!
就算是憋了很久,也不能瞬間就乾柴烈火演起來啊!
萬一被未滿十八歲的小孩看到了怎麼辦?
唉,隨便啦,這個結局還算差強人意。
要是老天仁慈的話,就保佑老哥的疾病能夠痊愈吧……
尾聲
臉頰清瘦,氣色卻十分健康的盛北極,緊張萬分地站在大廳中,低頭拉一拉西裝,仍然不放心,轉身問了問站在他身後的姜明。
「喂,你幫我看看,我的衣服有沒有整齊?」
「大帥哥,在場所有的男士,沒有一個服裝比你還整齊了。你放心,胡渣乾淨,頭發沒亂,扣子都有扣,拉鏈都有拉,還有婚戒我也捧得好好的,一絲灰塵都沒有。」
「你真嗦,我只是問你衣服整不整齊。」盛北極不耐地對他蹙起眉頭。
「誰要你問了我八百遏?我只是把你接下來要問的話,一次通通回答,省得麻煩。嗦的是你,才不是我!」姜明翻翻白眼。
要不是看在新郎最大的分上,他早就一掌劈昏他了,省得他在他耳邊一直神經兮兮地嘮叨個不停。
身後賓客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騷動。
「喂,新郎站好,腿不要再抖了,新娘來了。」姜明低聲損了他一句。
「我的腿沒有抖。」盛北極心虛地抗議,僵硬地掛上緊張到極點的笑容,慢慢地轉向身後。
杜艾翠一身的雪白輕紗,像個嬌柔易碎的雪瓷女圭女圭,站在長長紅毯的另一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望了他一眼後,便紅著臉低下頭去。
盛南極低頭在她耳旁說了幾句,只見她輕輕點頭,臉色更加酡紅,嬌羞地挽著盛南極的手臂,一步一步地走向他。擔任伴娘的翡翡,則細心的為妹妹拉起長長的裙擺。
這幾年,他們過得並不十分輕松。胃癌的治療過程漫長而且難熬。
但一個人的苦,由兩個彼此相愛的人互相分擔時,不論多大的折磨風雨,最終還是讓他們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