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好喔……」她望著天花板,喃喃說道。
否則他們怎麼會從高中就開始牽牽扯扯了?
「要不要我幫妳出口氣?」
方毅昆認真地問她。
當初他要撮合他們時,他曾對她拍胸脯保證,她若受到欺負的話,他一定會為她討回公道。
如今,她被欺負了,他難辭其咎。
「……怎麼出氣?」她困難地開口。
「整垮他的公司。」
「那會連累很多人失去工作的。」
「那……找人蓋布袋打他?」
「……總經理,你會被抓去關的。」
她忍不住笑出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很明顯的就是妳舍不得嘛!」方毅昆不以為然地用鼻孔哼了一聲。
「不然這樣好了,他是個怕寂寞的人,我們就都不要理他,讓他一個人寂寞到死好了。」
她听了先是想笑,接著覺得心好酸,為他心疼不已。聚積已久的淚水,再也無法遏止。
少了她來愛他,還會不會有人來愛他呢?
當所有人都找不到他時,有沒有人能夠將他找出來呢?
眼看止不住她的淚水,方毅昆也不再勸她,只好放任她痛快地哭個夠。
「唉!孽緣,真是孽緣!」
方毅昆在一旁兀自喃喃自語,無能為力地猛搖頭。
第八章
「鑫威集團」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冰雪大風暴。
大風暴的中心眼,正位于總經理室。
凡是所有進去的人,全被零下一百八十度的冷眼給射得全身凍傷。
「怎麼辦?我不敢進去……」一名剛被海削過的職員,抱著卷宗,站在總經理室門外發抖。
其它人也愛莫能助。
頭一次遇到這種天災,說實話,還沒多少人知道要怎麼應付。
「對了,找最資淺的!最資淺的有事服其勞,是誰?快舉手承認!」
沒有人舉手。
「那個總經理小助理呢?她不是最資淺的嗎?」
「她沒來了。」
「沒來了?難道她終于要回她的家族企業去掌權了?」
「那在她之前,最資淺的是誰?」
「是我……」
一個女職員淚眼汪汪地乖乖舉起手。
「太好了,妳負責把這個卷宗送進去!」
「還有這份,謝謝!」
「還有這份!」
「還有我的這份!」
同事們很沒愛心地將手上該送進總經理室的文件全都交給菜鳥。
「嗚嗚∼∼一定要我去嗎?」
她苦著臉,可憐兮兮地捧著卷宗。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習慣了總經理的冰眼,將有助于妳未來的升官之路。孩子,妳就去吧!」
怕死的同事們用甜蜜的謊言安慰她。
菜鳥就算不相信那些謊言,可她還是必須去赴死。
因為她是菜鳥!
認命地,她抱著必死的決心敲門板,然後閉眼等著死神召喚。
等了半天,門內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總經理?」
某個好奇的小主管也上前敲敲門。
門內依然靜悄悄。
眾人再敲了一次門,情況依然相同。
最後,某位秘書鼓起勇氣,旋開門把,推開門,探頭一看──
辦公室里哪還有總經理的影子?
連一只小強都沒看見!
「咦?總經理呢?」
眾人在門口東張西望。
秘書走近辦公室中的休息室門口,再次敲了敲,然後打開一看,房內依然沒有總經理的蹤影。
「總經理怎麼突然失蹤了?」
眾人疑惑不已。
「發布特報︰冰風暴中心眼消失,危機暫時解除!」某高階主管開玩笑地轉頭向辦公室外的人宣布好消息。
所有人都放松地吁出一口氣。
「那……我們要不要去找總經理啊?」
某位秘書提出疑問。
眾人面面相覷,拿不定主意。
懊不該把風暴中心眼請回來哩?
沒人敢下決定。
當公司上下都為了姜總經理失蹤的事,搞得人仰馬翻之際,姜總經理人正坐在醫院對面的小鮑園里抽著煙。
他的表情陰郁冷漠,使得附近沒什麼人敢走近他身邊,全都躲得遠遠的。
他想起那天晚上和賴竺妮吵架的情景。那影像還清晰地印在他的腦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復播放著。
尤其是她氣喘發作而昏厥前,他所說過的一字一句,竟然忘也忘不掉。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說出那麼無情又惡毒的話來!
那時的他,彷佛被另外一個人附了身,言不由衷地說了好多傷人至極的話,那副憤世嫉俗的模樣,連他自己都討厭不已。
竺妮說對了,他說了許多令自己後悔的話。
那些話已經說出口了,現在想要彌補,想要重新再來,根本已不可能了。
「我是被什麼鬼給迷了心竅,竟然會口不擇言,說了那麼多傷害她的話?」
回想起她傷心欲絕的心碎模樣,他也開始覺得胸口隱隱作痛。
忽然,一只小狽一跳一跳地躍到他腳邊,圍著他搖尾巴。
那怪異的奔走姿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低頭一瞧,這才發現小狽的右前足不見了。
「腳斷了?」
他挑挑眉,抬起牠的右腳觀察。
「你的腳是怎麼斷的?」
他心疼地問著小狽,拍了拍小狽的頭部。
小狽不會回答,只是興奮地朝著他汪汪叫。
「小狽的腳是被牠前一個主人打斷的。」這是醫院里的護士跟她說的。
听到回答的嗓音,姜尚磊渾身一僵。
慢慢地抬起頭來,他看到賴竺妮站在他的身後。
「你公司的人為了找你找翻了天,他們剛剛打電話給我,問我知不知道你的行蹤?我說不知道,才剛掛掉電話,一轉頭,就看到你坐在這里了。」
她晃了晃手上的手機,表示她說的是真的,並沒有偷偷跟蹤他。
姜尚磊神情僵硬地看了她一眼,再回頭看一看小狽。
「牠的腳是被人類打斷的?那麼牠為什麼還會跟人類親近?」
「因為有其它好心人會喂牠、照顧牠呀!」
她微微皺眉,理所當然地回答。
「但是,牠應該還記得被人類傷害過的疼痛吧?難道牠不怕那些喂牠的人,有一天也會傷害牠?」
看著小狽不斷地朝他搖尾示好,他有些想不明白。
賴竺妮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因為……傷害過牠的雖然是人類,但是,牠很明白,不是所有的人類都會傷害牠。」
姜尚磊沉默地望著小狽。
當小狽舌忝上他的手指,他緊緊地蹙起濃眉。
「我還是不明白。」
「動物通常會以最直接的方式表達感情,這樣會少掉很多痛苦,並增加很多快樂。」
他想了一會兒後,忽然笑起來。
「所以,我連狗都不如?狗至少還能跟其它沒有傷害過牠的人類親近,我卻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把所有的人都拒絕在安全距離之外……」
「尚磊……」
他的寂寞語氣,讓她心疼。
「還有妳也是。」
「我?」
「我明明說過那麼多傷害妳的話,為什麼妳還能坐在我身邊,自在地跟我說話?」他困惑地望著她。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我的個性就跟狗一樣,很容易就忘記痛了吧!」她自嘲地笑道。
他讓狗兒蹭著他昂貴的西裝褲,留下一圈白毛。
「如果我是一條狗該有多好,就算受過重傷,等傷疤好了,又可以活蹦亂跳。」
賴竺妮卻搖搖頭。
「這倒很難說。依你的個性,就算是當只狗,也會當得很孤僻。只要冷冷的眼楮一瞪,就沒有一只狗兒敢惹你,然後你就可以舒服地當你的狗大王了。」
他抬起頭,狹長的深眸睨望著她。
她也回望著他,仔細地觀察著,他听進了她多少的話。
他垂下眼,笑了起來,表情卻是十分落寞。
「也許,我還沒學會怎麼愛人,所以目前愛我的人,都會被我弄得遍體鱗傷,比如我父母、比如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