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靜默了好久,靜默到周善儀下自在地低頭模石膏。
「那是……刁金童?」沉人眉首先發難,張口結舌地瞪住周善儀。
「是呀!」她馬上笑容燦爛地點頭。
「怎麼是他送你來上班?他不是……不是……」苗紛紛支支吾吾的,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對,就是曾跟人眉相親過的那個男人。」周善儀大方地坦承。
「幻覺……這是幻覺嗎?他還是這麼帥……」
「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呢!」
「你們兩個夠了!」沉人眉受不了地喝斥身後那兩個工讀小花痴。
堡讀小花……工讀小妹們迅速回神,模模鼻子閃到角落去鋪桌巾。
「昨晚我跟他在天橋上相撞,不小心扭傷了腳,是他送我去醫院的。」
「那他在這里出現是怎麼回事?」人眉挑起一道濃眉。
「他說我的傷,他有一份責任和道義,所以他堅持在我拆掉石膏前的這一個月,要負責接送我。」善儀不好意思地解釋。
「是他撞傷你?你怎麼不早講?我去找他算帳!」沉人眉一副黑道大姊頭的模樣,卷起袖子就要沖出去扁人。
「等一下、等一下!你不要沖動!是我跑太快撞上他的!」周善儀反應迅速地扯住她的衣角,差一點拐到腳。
「不是他去撞你的?那就算了。」沉人眉停下腳步,確認過後,才放下袖子,上下拍了拍雙手。
「那石膏拆掉後還要復建一段時間吧?他還會繼續來接送你嗎?」苗紛紛蹲到她身邊,心疼地模模她腿上那層厚厚的石膏模。
「這我就不知道了。」周善儀坦白地搖搖頭。
其實她也有些煩惱。他能接送她的時間長短下是最主要的問題,兩人的關系能持續多久,才是最重要的。
說下定她的腳傷復健期還沒過,他們就一拍兩散玩完了。
「既然他要負責任,就讓他負責到底。」
「呃……」善儀努力思索著,要如何把她跟刁直人之間的真實狀況告訴沉人眉,才下會害刁直人出現的時候,被她劈成八八六十四塊。
「我記得刁金童那家伙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只要跟女人有關的事,絕對不在他的行事歷里頭。晚上他如果放你鴿子的話,記得通知我,我會把他扁得從此改名叫刁豬頭!」沉人眉向空中豪邁地揮出一拳。
善儀對著人眉的拳頭擠出笑容。
「誰要改名叫豬頭?」一個帶笑的男性嗓音切入。
人眉訝異地轉過頭,看著向她走來的男人。
「拓璋?你怎麼這麼早就過來找我?」
「小痹只肯吃你涂的面包,她說我做的果醬笑臉很丑。」
李拓璋傷腦筋地指了指攀在他長腿邊的五歲小不點。
「媽咪……」小痹一臉委屈地嘟著嘴。
「小痹要乖哦,媽咪帶你去紛紛阿姨的廚房做笑臉面包好不好?」沉人眉彎下腰,親了親小女孩的臉頰後,牽住小女孩的手,一面帶往廚房,一面偷偷跟紛紛打手勢求救。
紛紛接到暗號,也匆匆地跟進去幫忙。
「人眉越來越有媽媽的味道了。」
善儀撐著下巴,笑看兩大一小的身影走進廚房里,突然有些感慨。
「我這個多年的朋友算是白當了,從來都下知道她這麼會哄小孩,還以為她將來只會變成以暴制暴的凶媽媽呢!」
「養孩子是一種尚未開發的本能。每一個父母,都是從當父母的那一天起,才開始學做父母的。」李拓璋笑了笑,修改了一句經典的廣告詞。
「我相信人眉將會是一個奸媽媽。她渴望一個完整的家庭,已經渴望了好久。」見到好友得到聿福,她很為好友感到高興。
「我會努力滿足她的所有願望。」李拓璋望著廚房門,沈穩而自信地微笑。
周善儀看得有些怔了。
最近,她常在人眉跟紛紛的臉上發現這種相似的光采。
那種溫暖得令人心悸的神采,就叫做「幸福」嗎?
晚上十點半,刁直人準時出現。
在眾人詭異的眼神下,他硬著頭皮跟眾人打招呼後,扶著周善儀上車,親自開車送她回家。
「我的出現,是不是造成了你的困擾?」在路口停車等紅燈時,刁直人的眼神直視前方,嘴里問得含蓄。
「不會呀!怎麼了?」周善儀訝異地轉頭瞧他。
「早上我出現的時候,店里的人似乎都被我嚇著了。剛才我去接你時,他們怎麼仍然還是一副看到外星人出現的模樣?我頭上長角了嗎?」他微微蹙眉。
「你不必想太多,沒事的,他們只是擔心我而已。」周善儀的唇邊逸出一串清脆笑聲,安撫似地輕拍他的手臂。
車內陷入一陣靜默。
刁直人看了她一眼,輕咳一聲後開口。
「昨晚……嗯,我們談到的那件事……」看著前方,他努力挑選字眼,斟酌著如何才能自然地提起那件令人有些尷尬的話題。
「結婚的事嗎?」周善儀大方地詢問。
「是。」他瞥了她一眼之後,對著前方點點頭。
「你希望我開口反悔?」她一臉好笑地偏頭瞅著他。
「不是。」他很快地搖頭。
「如果你反悔了,希望取消的話,我不會生氣的,真的,只是我會有點失望而已。」
「女孩子不是都希望婚姻能具有感情的基礎嗎?」
「不,我對愛情沒有期待。」
刁直人露出一絲驚訝的表情。
「我以為愛情是女人的全部?」
「那不包括我。」她對他搖搖頭,雙眼笑成俏皮的彎月形。
雖然她笑得燦爛,他卻覺得完全看不進她的眼底。
憑著直覺,他知道她所說的,的確是她的真心話。
他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
「我不想談感情,是因為懶、因為工作。你呢?」他狀似隨興地談天,實際上,他正密切地觀察她的反應。
周善儀轉頭看向窗外,似乎沒有听到他的問話。
他看見她倒映在車窗上的表情,像是快要哭了。
他突然心軟,有些懊悔自己下該為了好奇而刺探她。
有那麼一刻,他擔心她真的會哭出來,握著方向盤的掌心微微沁出汗水。
餅了好一會兒,她終于開口回答。
「感情一向是個讓人費心又傷神的東西,我一點想踫的興趣也沒有。」她抬頭對他綻出一朵大大的笑靨。
他眯起眼審視她的臉。
她似乎有些心虛,下意識地閃避他太過犀利的眼神。
一向善于察言觀色的刁直人,將她的表情瞧得透徹。
「這個理由很薄弱,並不能構成你答應求婚的動機。」他很誠實地說出他的想法。
「好吧,我承認,其實我並沒有像我自己說的那麼好心。你需要的是一個能幫你擋掉所有麻煩的婚姻,我則是因為好友們最近幸福又甜蜜,害我也想要嘗一嘗名花有主的感覺。」
「就這樣?」
「是啊,反正你跟我都不想在感情上面花費精力。結婚後,你盡避在工作上努力打拚,我也有我的事業要照顧,因此不用你的呵哄掛心。日後,我們就算真的彼此不適合相處在一起,分手時也不會有太多的困擾。」
他沒說什麼話,僅是點了點頭,默然地繼續開著車。
周善儀的獨立個性和想法,簡直完全符合了他心目中所預設的婚姻對象。她的話,異常投合他的心意。
可是,莫名其妙的煩躁感卻縈繞在胸口,揮之不去。
「對了,關于我們的婚事,我想,我們還是來個婚前協議好了。」
「婚前協議?」這是什麼東西?
「是啊!我們在結婚前訂奸契約,白紙黑字,把咱們之間的關系寫得清清楚楚的,這樣分手的時候,才不會有太多麻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