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經營難免會踫上這樣的狀況,不用放在心上。」夏衛璇安慰臉色赧然的季先生。
「以後,暖兒跟這間公司,就是你的責任了。」暖兒的叔叔直視著他的雙眼。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會好好照顧暖兒。至于這間公司,依然會是在暖兒的名下,而且,我會好好經營它。」他神情堅定地承諾。
「謝謝你。」季先生露出笑容,感激地握住他的手。
「哪里,這都是我該做的。」他握緊對方的手,眼神別有深意。
「唉,對你實在不好意思,因為小女的意外過世,延誤了你跟暖兒的婚事。」
「沒關系,你們是暖兒的親人,暖兒失去了親愛的堂姊,她根本也無法平靜地完成婚事。」
「那孩子……我真的很擔心地。她一直將優華的死,當成是自己的過錯。我跟她嬸嬸難過歸難過,可是也已經看開了。生死有命,誰也無法改變。可是,暖兒一直跳月兌不出來呀!」季先生嘆了一口氣。
夏衛璇的臉色一暗。
「有件事,我一直覺得很奇怪,暖兒怎麼會誤會我們季家快破產了?」季先生搖搖頭。
夏衛璇沉默了很久,最後撫額嘆息。
「對不起,是我跟暖兒這麼說的。」
他的嗓音低沉,含著濃濃的歉意。
季先生深深地望著他,而後沉痛地嘆了一口氣。
「我就知道是你。」
夏衛璇有些愕然地抬頭看他。
「你……怎麼知道的?」
「我老歸老,看的事情還是比你多。暖兒的交往單純,能知道公司財務狀況的管道,也只有你了。只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騙暖兒說我們季家的公司快破產了?」
「我只是想盡快讓暖兒來到我身邊。她很重視你們,如果你或公司發生任何事情,她絕對會犧牲自己的利益,盡全力幫助你們。然而我卻沒想到,我一個小小的謊言,竟然對她的心里造成那麼大的傷害。」夏衛璇交握著雙手。
將事實說了出來,他的內疚或許能減輕,但暖兒是否還會留在他身邊,卻讓他感到無力。
生平頭一次,他發現自己並非永遠高高在上,並非所有事情都能被他掌握在手里。
至少,暖兒的心何去何從,他完全沒有力量去干涉,也根本無法自作主張地決定她的去留。
暖兒的叔叔又嘆了一口氣,正要開口說些什麼,眼尾無意中掃到一個人影,瞬間僵住。
看到季先生不對勁的神色,夏衛璇的心口突地跳了一下,涌上不好的預感。
「你對我說謊?」
暖兒輕柔的嗓音從樓梯口傳來。
夏衛璇渾身一震,緩緩地轉過身去,眼里含著無比的愧疚。
「暖兒……」
「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她死緊地握著手中的水杯,渾身微微的顫抖著。
「對不起,我不該以你和你家人的感情為籌碼來欺瞞你。」
暖兒雙手環住發抖的身軀,無力地倚著欄桿,不敢相信他竟然騙了她。
「暖兒……有話好好說……先听他怎麼說……」叔叔見她情緒開始激動,不禁擔憂起來。
「你害我做出了無法挽回的事……你讓我誤會疼了我十幾年、照顧我十幾年的叔叔……」暖兒沒听到叔叔的安撫,雙眼睜得大大的,死瞪著夏衛璇。
「我那麼做,只是希望你能盡快答應我們的婚事。」他直視著她的眼,承受她所有的指責。
「你混蛋!」她哭叫著,奮力向他扔出手中的水杯。
在叔叔的驚呼下,夏衛璇反射性地舉臂擋住,玻璃杯砸在他手臂上,潑了他一身的水後,再掉落到他腳邊,鏘的一聲,碎裂成一片片。
所有人都瞪著夏衛璇腳邊的碎片,客廳一片死寂。
暖兒的嬸嬸被客廳里的噪音嚇醒,急忙從房間走出來。
靶受到沉凝駭人的氣氛後,季太太噤聲不語,緊張地走到丈夫身邊,擔憂地抓著丈夫的手臂。
客廳里沒人說話,也沒有人動作,只有沉重的呼息和隱隱的啜泣聲,沉重地壓迫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餅了許久,淚流滿面的暖兒終于抬起頭,看著夏衛璇。
「你出去。」
夏衛璇的雙眼緩緩眯起,掩住眼眸中浪濤狂駭的情緒。
「我這輩子再也不要見到你。」她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暖兒的嗓音輕柔、冰冷,一字字地戳向他的胸膛。
夏衛璇一言不發地轉過身去,踩過一地的碎玻璃,走出季家大門。
※※※
夏家和季家的婚事,在季暖兒的堂姊去世後,莫名其妙地不了了之。
整個商界和社交圈一片嘩然,臆測的耳語四處流傳。
雖然眾人很好奇,畢竟當初是夏家少主力排眾議、一意要迎娶季家女孩的,怎麼會在一夕之間突然生變了呢?
但是,夏家少主畢竟是天之驕子,身價崇高無比,恢復單身之後,代表的是其他鳳凰女的大好機會來了。
加上有季暖兒這個前車之鑒,一堆麻雀女也信心大增,加入了競爭團體,為的就是想讓夏家少主看上,一躍枝頭成為夏家少女乃女乃。
外界隱隱騷動著,社交圈也因為這項婚約中止的傳聞而活絡起來。但在夏家內部,卻呈現著死氣沉沉的氣氛。
夏家五個大老無可奈何地望著他們一手栽培長大、正消沉無比地望著辦公室後方的落地窗發呆的少主。
他們來了好久,且像小學生面見校長一樣,在辦公桌前排排站了好久,沒想到夏衛璇卻一直沒發覺他們的到來,逕自沉浸在他的思緒里。
「咳、咳!」其中一名大老終于沒耐心,開口輕咳兩聲,提醒夏衛璇他身後有客人來了。
夏衛璇緩緩將辦公椅旋回來面對他們。
「你們來了?請坐。」他指了指沙發,慢條斯理地拾起桌上的鋼筆,繼續批示公文。
五個大老互相看了一眼。
「別裝了,我們已經看著你發呆至少十分鐘了。」年紀最長的大老挑挑眉,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
夏衛璇嘆了一口氣,丟下鋼筆,無奈地看著他們。
「請問各位長輩來,就是想觀察我有沒有認真上班嗎?」
「你的確是讓私事影響了你的正事。」
「我很抱歉。」
「你最近老說這句話。」
「是嗎?」
「你是怎麼回事?你以前所有的意氣風發和領導者的氣勢,都已經不見了。」
「我覺得,我只是一個行事齷齪的平凡人。」
五位大老驚駭地瞪著他。
「璇兒?你最近的腦袋里都裝了什麼?」一位大老忍不住追問他。
他最近實在是太反常了。
「懊悔。無邊的懊悔。」他自嘲地笑道。
「懊悔什麼?」
「我一直以為心機和手段,是達到目的的必要方法。但是最近,我卻覺得,這兩種方法惡劣得令人感到惡心。至少,在追求心愛的人時,用上心機與手段,是最愚蠢的事,簡直是自掘墳墓。」他淡淡地說道,再度轉頭看向窗外。
五位大老的臉色青白交錯。
夏衛璇所會的心機和手段,全是他們教導傳授的。他的那番話,等于硬生生地在他們五人臉上各甩了兩巴掌。
雖然心中有氣,但是夏衛璇感情受挫是事實,也不好在他心靈脆弱的時候再踩上兩腳。
五個大老模模鼻子,自認倒楣。
雖然他們很想勸勸這個傻孩子,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但是他們明白夏衛璇的死心眼,這番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桌上屬于暖兒的專線電話突然響起來。
夏衛璇瞪著電話,似乎不敢相信,又像是驚喜莫名。
離電話最近的大老伸手就要接。
「慢著!我來接!」夏衛璇倏地起身壓住電話。
那名大老聳聳肩退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