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什麼事?」溫母抱著晾好的衣服走過來,放到沙發上,開始一件一件地折疊。
「媽,你當年是以什麼樣的心情,點頭嫁給老爸?」
「啊就時機到了啊。」溫母臉紅了—下,低頭裝作忙碌的模樣。
「喔。」時機啊?好深奧喔!
「那……」她再問道。「你跟老爸結婚三十年來,從來不曾害怕過老爸對你變心嗎?」
溫母訝異地望向她,停住折衣的動作,想了一下。
「沒有一個女人不會害怕失去另一半,除非她自己沒有感情。夫妻之間的相處方式很微妙,最主要的,就是‘信任’兩個字。」
溫穗心無言地思考母親的話。
「媽,是不是我對阿龍不夠信任,所以我才會害怕嫁給他?」她無意識地拉過一件衣服,幫忙的起來。
「所謂的信任有很多種方式。這些都要靠你自己和阿龍去溝通、協調。你有沒有把你的煩惱告訴過阿龍?」溫母繼續摺著手中的衣物,溫和的音調讓人听起來有一種安心感。
「我沒有對他說過。」她誠實地搖頭,試著想把老爸褲子的口袋拉平。
「女兒,你為什麼不把你的煩惱告訴他呢?」
「找不到適當的時機啊。有時候,明明是一些小事,卻總是不由自主地對他感到生氣,懷疑他身邊的女人,甚至開始注意他的一舉一動。我討厭這樣的自己,心胸狹窄、易怒又多疑,很怕開口問他,會讓他覺得我很幼稚。」她一面嘟著嘴,一面壓了壓口袋。
「那是佔有的表現。你一定很喜歡阿龍,才會這樣患得患失。」溫母微笑著,這才明白女兒長那麼大,但在感情方面卻還是不太開竅,難怪對婚姻這條路感到迷惑。
「是這樣嗎?」她垂眼沉思著,無意識地將手伸人口袋里。
「你好好地想一想,與其痛苦地放掉這麼久的感情,不明不白地讓兩人分開,為什麼不試著去解開自己的心結呢?」溫母慈祥地拍拍她的頭。
啊,母親真偉大,果然是她人生中指引方向的燈塔啊!溫穗心泫然欲泣,感謝自己擁有一個這麼有智慧的好母親。
「媽,我知道了。我會再好好想一想的。」她用力點頭,眨眨感動到有點濡濕的雙眼。
突然,她低下頭,發覺手指在老爸拉不平整的口袋里,捏出來的是一張快破成紙漿的名片。「媽,你把老爸口袋里的名片洗壞了。」
「唉呀,你爸真是的,怎麼忘了把口袋掏干淨。我看看,搞不好是新客戶的名片。」溫母緊張地接過紙團,小心翼翼地剝開攤平。
「陳……秋……子?這是誰呀?不是客戶啊!」溫母疑惑地念出幾個有些糊掉的字。
「陳秋子?好像是女人的名字。啊,旁邊有頭餃耶!雅……雅秋……什麼藝?雅秋花藝公司?」溫穗心張大眼湊近紙片,辨識出糊成一片的字體,無心地問了一句。「老爸認識花店女老板啊?」
「花店女老板?啊好,這個死老頭,給我抓到證據了厚!上次明明看到他跟那個花店老板娘有說有笑的,他還不給我承認,我看他現在怎麼狡辯?」溫母咬牙切齒,氣沖沖地站起來,像個火車頭似的,抓起紙片就往樓上沖。
「媽、媽……」溫穗心愣住了,來不及擋住。
「死老頭!你騙我!這個叫陳秋子的女人是誰?」溫母的聲音從樓上傳下來,在客廳回蕩不已。
听起來,似乎是失去理智了。
溫穗心嘴角抽搐,有種上當的感覺。
罷剛是誰還在殷殷告誡她,夫妻之間要相互信任的?
***
雖然父母在她面前,當場示範了一段對于信任有點負面的教學,但她還是想通了一些事。
與其暗自猜疑,不如直接去問他本人。
迫不及待地,她想立即奔到他身邊、,
她要告訴他,她現在生出了無比的勇氣,足夠面對他們兩人的未來。
因此,趁著父母為了一張洗糊的名片搞冷戰的時候,溫穗心喜滋滋地拎起小包包,再度離家投靠未婚夫去了。
不過,她沒先到向至龍的公寓去,反而興沖沖地直接跑到他的公司,一方面想給他意外驚喜,一方面也想早點見到他。
「你好,我想找向至龍,我有東西要拿給他。」她甜甜地對著櫃台小姐笑著。
「啊,你好,我記得你,你是向經理的未婚妻。向經理在上面,請你直接坐電梯上去找他就可以了。」櫃台小姐眼神奇異地多看了她兩眼,才露出熱心且和善的微笑。
向經理的未婚妻。哇,感覺好有歸屬感哦!
溫穗心在心底竊笑到不行,臉上卻一片平靜地回以笑容。
她暈陶陶地走進電梯,一面回味櫃台小姐的話,一面迫不及待地看著樓層指示燈.希望快點到達他辦公的樓層。
電梯一開,正要踏出去時,正巧兩名職員從電梯前走過。
她讓那兩名職員先走,慢慢地跟在後方,想先稍稍撫平雀躍的情緒。沒想到,卻在無意中听到晴天霹靂的消息。
前方那兩名女職員語帶欣羨的對話,讓她當場愣住——
「听說向經理和任經理,這兩天都曾被總經理叫進辦公室密談一、兩個鐘頭耶!」
「有人指證歷歷的說,總經理叫他們去秘密談話,其實是要選女婿耶!不知道大小姐的駙馬人選會是誰哦?」
「真羨慕大小姐,長得漂亮、能干、背景又好,連全公司最優秀的兩個黃金單身漢,都要排排站,等著她挑選。」
「你覺得誰最有可能人主駙馬人選?」
「我覺得是向經理吧。向經理穩重、成熟又有魅力,而且從他一進公司,大小姐就對他另眼相看,有段時間還倒追他耶!」
「可是,最近也听說任經理跟大小姐走得很近啊!好像是上次大小姐生病,任經理一路抱著她上醫院掛急診,然後就有點天雷勾動地火了。」
「任經理?他是公子耶!大小姐會看上他嗎?」
「難說哦!任經理雖然花,但工作能力也很強,他的魅力跟向經理比起來可是不相上下啊!」
「唉呀,反正不管大小姐選了誰,那人肯定是個幸運兒!想想看,娶了大小姐,不但抱得美人歸,還可以少奮斗三十年,這是每個男人的夢想啊!」
「可是,向經理不是有未婚妻了嗎?」
「那算什麼?死會都可以活標了。而且他那位未婚妻的身份,比得上大小姐嗎?只要是聰明人,都懂得該怎麼選擇。」
「唉,說得也是。」
兩人漸漸走遠,只剩溫穗心全身涼透地站在原地。
向至龍的辦公室明明就在前面,但她的雙腿卻像灌了鉛,顫抖得怎麼也無法再向前邁進一步。
罷才听到的消息,簡直就像是噩夢活生生地實現。
她的恐懼果然成真了!
「這……這怎麼會是真的?」她捂著胸,含淚搖頭,不敢相信地自問著。
這種荒謬的場景,就好像「芭樂」的八點檔,或是言情小說里最常出現的經典橋段——總在關鍵時刻,讓主角听到最重要的話。
「真‘芭樂’啊!為什麼要讓我听到這些事?」她喃喃自語著,無力地靠在牆上。
嗚嗚……為什麼要給她這麼戲劇化的打擊?她才剛鼓足勇氣,要和阿龍攜手步紅毯,可現在,她原先的猜疑和不安,又被全數挑起,在心頭洶涌翻滾了。
向至龍從辦公室走出來,一眼就見到溫穗心神情很不對勁地倚著牆。
「穗心!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走,快到我的辦公室休息。」他緊張地攙扶她進他辦公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