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生活仿佛又接回正軌。
她回到袁家,他回到紀家,而他妹妹則回美國去了。
他們還是住在對窗的房間,每天早上一起去跳土風舞,天天同一時間出來手牽手去丟垃圾,晚上再一同吃飯。
突然,有一天早上,袁家人都準備好了要出門去跳土風舞,卻獨獨不見一向準時的紀康揚出現。
「我去叫他好了。」袁茹茹拿著他新打給她的大門鑰匙,打開紀家的門,走進屋里。
「康揚,你在不在?康揚?」袁茹茹在客廳叫喚。
整棟房子空蕩蕩的,令她感到一陣不安。
她步上二樓,敲了敲他的房門。
「康揚?康揚?你起來了嗎?」她將耳朵貼在門板上傾听了一陣子,結果門內一片安靜。
「我要進去了哦。」她又敲了敲門,見沒回應,逕自伸手轉動門把,將門打開。
看見了床上窩躺著一個巨大的軀體,她忍不住興起捉弄他的念頭。
她攝手攝腳地爬到他的床上,心兒怦怦的跳,深怕他只是裝睡,等一下會一個翻身,故意惡作劇的嚇她。
好不容易成功的捏住被角,一鼓作氣霍地將被子掀開。
「當啦啦——起床啦!」她充當起床號大聲呼叫。
結果,床上的人一動也不動的睡著,近看之下,她才發覺紀康揚的臉色不大對,又干又紅,而且似乎正不舒服的喘息。
她一驚,伸手撫上他的額頭。「好燙!」他連呼到她手上的氣,都燙得不得了。
「康揚!康揚!」她推搖著他,他卻好像陷入深眠,喚他喚不醒,只有微遽的喘息透露出他的異常不適。
當機立斷,她立即跑回家去求救。
當天早上,燒到昏迷的紀康揚,被緊急送到醫院去。
沒多久,醫生拿著病歷表和檢查表,告訴他們說紀康揚血液中的白血球數目急遽增加,必須住院觀察,而且要通知他的親人前來。
「由紀先生過去的病史看來,我們十分懷疑他的狀況……可能不樂觀,所以必須找他的父母親來。」
「什麼狀況?」袁茹茹茫然的問道。
「他的白血病很可能復發了。」醫生有些沉重的話,幾乎將袁茹茹擊倒。
「復發?他不是做過骨髓移植,已經成功治愈白血病了嗎?」袁父扶著她,一面問醫生問題。
「我們在做這種病的治療時,都不會說治愈這兩個字,這種病,即使做過了骨髓移植,還是有可能會復發。你們還是趕快通知他的家屬吧。」醫生沉穩的回答。
「天啊……怎麼會這樣呢?」袁母捂著唇,難過的低語。
袁茹茹全身虛弱的坐到椅子上。
怎麼會這樣?母親的話,也在她的腦海里不斷的重復詢問。
怎麼會這樣?
她以為,她的幸福就要來了。
可是,神似乎對她開了一個好大的玩笑……
紀康揚的父母和妹妹接到消息後,全從美國趕了過來。
紀康揚的父親,身材挺拔高大,和紀康揚有幾分相似;而紀康揚的母親,仍是她幼年時曾有記憶的女性臉孔,只是在臉上留下擋不住的歲月風韻;至于紀康盼,也許是父母就在當場,變得異常乖巧。
不過袁茹茹對這一切都無暇關心,她唯一擔心的,只有紀康揚一個人。
醫生對他們解釋說,紀康揚是太過勞累,體力變差、抵抗力減弱,血液里白血球的數目一下子升得很高,必須住院觀察,預防感染。
袁茹茹自責不已,要不是那些日子里,他為了自己的事,不斷勞累奔走而病倒發燒,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她一直守在病房外,不肯離去。
所有的人都勸她回去休息,她卻執拗著不走。
直到醫生宣布說家屬可以進去見紀康揚,袁茹茹終于放下了半顆心。
紀家的父母先進去,待了一會兒,出來的時候,袁茹茹急切地迎了上去。
「康揚怎麼樣?他還好嗎?我可不可以進去見見他?」
紀父、紀母為難的對看一眼。
「到底怎麼樣?我可不可以去看看他?」她說著就要往里頭沖去。
「等一下。」紀母攔住了她。「你……呃……你還是別進去吧。」
「為什麼?我只想確定他還是好好的,只要一眼,一眼就夠了。」
紀母堅定的搖搖頭。「不,康揚說,他不想見你。」
第十章
他不想見你。
袁茹茹心不在焉的洗著碗,洗著、洗著,又不小心滑落一只杯子,啪一聲連帶撞裂了一個磁盤。
「唉呀。」她輕聲叫了一下,伸手就要往滿是泡泡的水盆里撈。
「等一下,你會割到手。」一旁的袁母眼明手快的抓住她的手。
「啊……」還是慢了一步。
她的指尖疼了一下,鮮紅的血絲滴落到白色的泡泡上,顯得有些忱目驚心。
「你最近做事老是呆呆笨笨的。別洗了,等下我來洗就好,你快去把傷口包扎一下。」袁母將她推出廚房,獨自清理善後。
袁茹茹坐在沙發上,握著手指,雙眼沒有焦距的看著客廳落地窗外的大片藍天。
奇怪,天氣明明好得不得了,她怎麼覺得好冷?
這幾天,她查了好多的書,迫切地想要了解他的病情。
從書上看的知識得知,骨髓性白血病是一種造血功能不完全的疾病,病因不明,除了化學治療和服用緩解藥物外,唯一的治療方式是骨髓移植。
紀家父母當年為了這一線希望,因此決定懷孕並生下了紀康盼。紀康盼在六歲時與紀康揚的骨髓成功配對,移植手術也宣告成功。
但是書上又說骨髓移植即使成功,也不能保證完全痊愈,日後也有可能復發。
送紀康揚去醫院時,那位醫生也說了,骨髓移植成功不代表永遠治愈。
他的痛……真的復發了嗎?
當袁母收拾完畢,走到客廳時,就見她出神的坐在那兒,一動也不動。手上的洗潔劑泡沫,沿著手指上的血,滴落到地板上。
袁母輕皺著眉拿出醫藥箱,擰來一條毛巾,擦淨她的手。
「媽,我自己來就好了。」袁茹茹低頭接過毛巾擦拭。
袁母看了看她,遞了一塊OK繃,狀似輕描淡寫的問道︰「怎麼不去醫院看看康揚?」
「他不想見我。」她低低的說,眼睫垂下掩住眸中的神色。
「他不見你,你也可以去見他呀。」袁母對女兒消極的態度不甚滿意。
听見袁母的話,袁茹茹抬起頭來,眨眨眼。
「你躲去外婆家的時候,他本來也答應你爸爸說不見你,最後還不是沖來家里跟我們磨了好久,磨到我們受不了,我才忍不住版訴他你的去處。他都可以這麼強硬的去找你,你怎麼也不學學他?把他騷擾得受不了,自然就會見你了。」
「可是我……我怕他會……」她咬著唇,猶豫不決。
「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怕事、怕麻煩。人生不過就這一輩子,你要是什麼都怕的話,你會錯過很多值得把握的人。」袁母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媽……」她抬起頭來,彷徨無助的望向母親。
「這幾年,我跟你爸爸看著你逃避一段又一段的感情,本來認為你還小,還不用急著談戀愛,認為你可以慢慢的從你學姊的打擊中調適過來,結果一拖就是好幾年。要不是康揚的積極,我們根本不知道你可以復原得這麼快。我和你爸爸都用錯方法了,沒想到,只短短相處沒多久的他,竟然能夠這麼透徹的了解你、幫助你,也許你錯過了他,再也沒有人可以代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