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起眼,反射地抬手遮在眼眉上,想將對方瞧清楚。
「哈,小不點!是我,紀康揚。」對方將雙手圈在唇邊,又傳了一句話過來。
紀康揚?
她迅速放下手。
哇!她怎麼忘了?現在在紀家房子里出現的人,除了紀康揚那家伙,還會有誰?于是,她反手欲將窗戶關上……
可是,是她的錯覺嗎?她怎麼覺得他的臉……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樣?袁茹茹皺眉思索,抬眼再次瞟了一下那張痞子臉,仍舊看不出所以然,只覺得陽光打在他白皙的臉上,反光的光線刺眼得過分,清俊的五官也忽然帥得過分。
唔……清俊?
正當腦中閃過一抹靈光時,對面又傳來呼叫。
「等一下,先別關窗,我有話要跟你說。」
袁茹茹忍不住想翻白眼,這人是不是在番邦住久了,不知道有「電話」這種先進的通訊設備嗎?
「我們樓下當面再說好不好?」她咬牙切齒地回答
「你是不是還在氣昨天的事?」他的笑容有討好的味道。
想在此時此地求和?那個笨蛋。
「這種事情私下講好不好?」她不耐地轉過頭。
「什麼?我听不到!」紀康揚夸張的側過身來,作勢將一只手擱在耳邊傾听。
「我、說——下、去、再、講。」她回到窗邊,稍微放大音量,一個字一個字地回答他。
「啥?還是听不到啊。」他幾乎將半個身子都探出窗外。
她一氣,干脆學他將半個身子掛到窗外去,憤然地對他放聲大吼。
「你聾子啊?我說下樓去當面談啦!白痴——」她的吼叫聲在寂靜的巷弄間回蕩,環繞不去的尾音,像在對著自己嘲弄似的,一遍又一遍的四處宣揚她的抓狂。
「呃……茹茹呀,你們要聊天的話,下來聊嘛。這種聊法,鄰居會抗議的。」袁父小心翼翼的嗓音從她窗口正下方傳上來。
袁茹茹低頭,只見袁父正站在院子里,不知所措地仰頭左右望著他們兩個,袁母則站在袁父身邊,臉上還殘留些許愕然的表情,像是才被她的吼聲嚇過。
她無力地抬手掩面。都是那個姓紀的害的,整個社區八成都已經听到她的河東獅吼了。
「呃……康揚,你要不要來我們家坐坐?我剛買了一些燒仙草回來。」袁母熱心地幫女兒邀請紀康揚。听他們兩人剛剛的對話,應該是有話要講才對。
「謝謝袁伯母,我馬上下去。」說完,傾長的身軀立即隱沒在窗扇後頭。
「哼,一說到吃,跑得比什麼都快。」袁茹茹朝對面空空如也的窗口拋去一記衛生眼,接著踫的一聲,近似泄忿地重重關上窗戶。
她在房間里模了好一會兒才慢條斯理地下樓,不料竟看到客廳沙發上坐著一名臉孔斯文的陌生男子,正和父母談笑風生。袁茹茹困惑地呆立在階梯上。家里何時來了客人,她怎麼不知道?
「茹茹,快來、快來,媽媽幫你留了一杯燒仙草,快來一起吃。」袁母發覺她怔怔地站在樓梯上,于是一臉愉悅地將她喚下樓來。
「來來來,快吃,這燒仙草涼了就結凍啦。」袁父殷勤地勸著客人多吃一點。
她一面挨著母親坐下來,一面張大眼盯著陌生客人猛瞧。男子好看而白皙的臉也正對著她,眸中閃亮的笑意讓她熟悉得有些頭皮發麻。
袁茹茹的視線不小心和男人相觸,男人向她斯文地點了點頭,她不自在地扯開臉皮僵笑一下,馬上不好意思地轉開頭,偷偷和媽媽咬耳朵。「媽,他是誰?還有,紀康揚呢?還沒來?」
「康揚?不就坐在你對面嗎?」袁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才一個晚上沒見,怎麼就忘了人家了?」
「啥?是他?」袁茹茹差點打翻面前的燒仙草,眼眸睜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伸指比著那個俊帥斯文男。
斯文男就是流浪漢?他學過變身術是不是?兩個人的模樣和氣質簡直是天差地別。
「紀康揚?!你把胡子刮掉了?」她撫著胸口幾乎尖叫出聲。
「小不點,我只是把胡子刮干淨而已,你就認不出我了?剛剛我們還在窗邊閑聊了一下,你都沒注意到?」紀康揚帶著異國腔調的口吻半是挪揄半是嘲弄,清亮的雙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瞧。
袁茹茹啞然以對。
這個紀康揚……是青蛙王子不成?才過一夜、才刮了胡子,竟然……竟然變帥了!
仿佛看出她的想法,紀康揚調皮地向她眨眨眼。
再一次,袁茹茹被紀康揚的電眼給電得七葷八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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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吃完點心,袁茹茹打算立即回到二樓去,繼續晝她那還有一大半未完成的圖稿。其中,有三張圖稿要重畫……
她才踏上階梯,馬上就听到紀康揚跟在她身後說︰「我可以跟你上去參觀一下嗎?」
回頭看著他魅力無限的笑容,再轉頭看看父母欣然同意的表情,她可有可無地懶懶點頭。「隨便你。」
紀康揚立即喜孜孜地尾隨在她後頭上了二樓。
袁茹茹打開一間房門時,紀康揚「咦」了一聲。「你不是說你的房間是這一間?」他指指靠近他家那側的房間。他還記得她在他家時,是這麼告訴他的。
「我是袁家的獨生女,除了主臥室是爸媽的,其他地方全都是我的地盤,所以不管哪一扇門進去都是我房間啦。」說完,她逕自進房去。
不甚了解的紀康揚跟了她進去房間後,才恍然大悟。
她的房間是將兩間相鄰呈L型的房間打通,原來的隔牆被打掉,以花式半透明的軌道拉門代替,隔出不同的機能空間。現在他們站的這一個空間明顯的是個工作室,角落還有一個噴槍專用的抽風設備,另一個隔間從花玻璃門望過去,則是布置舒適的臥房。
「你會畫畫?」紀康揚很感興趣地模模長形工作台上各式各樣的畫筆工具,卻極有禮貌地沒去任意翻動左側好幾疊散置的畫冊和圖稿。
「畫插畫,目前的飯碗。」她坐上一把旋轉式的高腳椅,腳尖踞在地上,將椅子來回轉晃。
「難怪。我記得你小我兩歲,我二十五,你就是二十三,應該已經畢業了,這幾天卻從沒見你出門上班,我還以為你在家里當米蟲呢。我听說台灣最近找工作似乎不容易。」
「我也听說美國最近經濟不太好。你是不是在那邊被裁員了,所以回來台灣找‘頭路’?就像你說的,台灣最近找工作真的不太容易。」袁茹茹拿起一枝色筆,輕輕咬著筆桿,張大眼裝無辜地睇他。
「頭路?」紀康揚有點茫然,不大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台語。」她用閩南語重講了一次「頭路」,順手抓來一張白紙,很快晝了一個胖嘟嘟的、四周閃著好幾條金光的碗,碗身側邊還抹了一道彎曲的驚嘆號型反光條,底下有個滿臉胡子的Q版小人,正在不自量力地努力頂起碗。「也就是工作、飯碗。」她把圖舉高給他看,滿臉戲謔。
「哦,我的台語生疏了,一時會意不過來。」他笑笑地伸手接過圖,面帶驚奇地細細端詳。「可愛的飯碗,可以給我嗎?」哈哈,他一看就知道,她畫的那個小人分明就是他。
「那是我隨手亂畫的,沒什麼價值啦。」她眨眨眼看他,不解地看他寶貝地將圖紙小心折好,放進上衣口袋,貼在心口上方。